正文 等待和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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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酒杯直直落在地上,老頭也睡了個五體投地。
“老夫子我好酒、癡酒,還會自己釀酒,江湖中少有我這種心思純明之人。”
“是嗎,老伯眼花繚亂,竟然看得見是非?”那人找了處幹淨的地方坐下。
“哼,你們旅途奔忙,往往散盡一生時光,不得所終,不得好死,老夫子我瘋極,可卻快樂!”
老頭扯開衣服。
“看見沒,老夫身上可無任何傷疤,你們是人是鬼的,我也不在乎,大家互不相幹。”
“不知道您那孫女何時回來?”
老頭聞之站起來,從小窗子看出去,樹影婆娑,就是沒見個十五六歲的姑娘。
那人嗤笑了聲,順著老頭的目光,不一會兒,樹林子裏冒出個身著黑衣的青年。
“小老頭,別看了,我回來了。”
黑衣青年一進屋就看見個陌生人,倒也鎮靜,沒帶怕的,對著老頭說話。
“我今早不是跟你提了嗎,過幾天要出趟遠門來著?結果我改變主意了,老頭您說的對,什麼仇什麼怨能將一戶千口人家殺的那叫一個片甲不留。”
青年越過那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又開始繼續說了:“我不摻和了,沒必要到最後啥都沒得到,還惹一身騷。”
“對了,老頭,這是誰啊,你哪位朋友,以前從未見過。”
老頭懶得理他,指著那人道:“人家是來取你命的,不早了,老夫子我一把骨頭不如你們年輕人硬朗,醉了醉了,我去隔間歇息。要殺要剮的,管不著管不著。”
青年大吃一驚,那人看著二十來歲左右,雖說氣度不凡可能武藝很高強,可這麼一個在江湖上無名無姓初出茅廬的便想殺他?莫不是做夢還沒醒?
手裏的杯子轉個不停,最終是碎了,青年瞬間清醒。
“要不我們還是先睡吧,明日再談?月上三更,我又趕了好久的路,實在是累的慌!無論是道友是想殺我還是想活捉,明日都依你好不好。”
那人沉默不語,青年還以為他是個啞巴。
“我睡哪?”
那人聲音好聽,就是不肯多說,青年很是遺憾。
對啊,睡哪?前些日子青年動手修了修漏雨的破屋子,弄塌了,就剩下隔間可住,如今老醉鬼跑過去了,誰想和他擠一處。
難不成睡在這裏,白天呆著叫雅趣,晚上不就成了憨憨嘛。
“唉,老頭睡了唯一的床,咋倆難兄難弟的就在席子上湊活一宿唄!”
青年拽過那人的手腕,“就這就這。”
那人躺在裏側,露出一張絕世的絕世的好容顏。青年此時有些情不甘意不願地,這麼好看的人,剛剛怎麼沒多看兩眼。
青年熄了燈,脫去外袍,蓋在自己和那人的身上。
“別介意哈,晚上廳堂裏著實風大的很。”
二
青年起來後見那人還睡著,小心翼翼地起身,出去又進來,抱著一床被子。
“老頭,我看著他眼熟,耳朵也熟,我肯定在哪見過他!”
青年將酒壺扔過去。
“想太多,遭罪呀!”老頭閉眼,“你那張床膈應人,老夫子我昨日睡得不好,胳膊疼腿疼。”
“切,那你別睡啊!”
等著老頭回他話的時間,青年又從旁邊的溪澗裏捉了四五條魚。
“嘖嘖,老頭子這般能睡!”
那人醒後驚疑不定,從心心念念的人走後,他就再沒睡到現在才起。
果然,他就是最好的安眠藥!
整理好衣袍,疊完被子,白無時剛打算踏出房門,就聽見青年的呼喚。
“醒了?趕巧,飯剛好。”
青年端來一盆溫水,讓白無時先洗洗,山裏條件差不如城鎮裏方便,但也不能怠慢了賓客。
白無時坐在外麵的凳子上,看見青年忙忙碌碌的端盤子,起身想幫忙,便被喝住,青年嘴裏喃喃道:“哪有客人動手的道理?”
“我們這就魚管夠,我還清炒了幾個菜,都不辣哈,你可要好好嚐嚐我的手藝,我一般不下廚的。”
老頭一腳輕一腳重地回來,看見青年的諂媚樣,氣不打一處的來,走得時候不叫老頭,害得老頭一個人在那吹河風。
“白無時,山脩遠其遼遼兮,塗漫漫其無時的無時。”
“白無時?”青年沒想到這麼快就知道美人的名字了,“我呢,不記得以前的名字,被老頭撿去後,他一直叫我小黑子,哈哈。”
“我知道你是誰,江湖上曾經赫赫有名的大善人千秋雪!”
“哦?我這麼厲害的嘛。”
白無時沒再說話,默默開吃。
“嚐嚐這個,隻有山裏才有的野菜。”
千秋雪一邊注意著白無時,一邊給他夾菜。
老頭吃飽喝足後又不知跑哪個疙瘩裏去睡了。
“你不問我為什麼來找你?”
“不著急。”
千秋雪本打算將帕子直接遞與白無時,可轉念一想,美人就在眼前,不碰白不碰。
帕子輕輕地從軟糯的唇這邊滑到那邊,白無時瞬間愣住。
“好了,說吧!”
兩雙手碰到一起,在各自的心湖泛起不大不小的波瀾。
“你說你的,我收拾就好。”
就是嘛,美人是賞心悅目的,怎麼能做勞累活。
千秋雪又給白無時倒過來一杯水。
“我找你很久了。”
白無時幼時在千家長大,和千秋雪玩的最好,兩人那時開始朦朦朧朧的初探情欲。隻不過後來,天意弄人。
千家富甲一方,暮雲山莊亦是不遑多讓。兩家夫人素來交好,便為當時尚在娘胎中的千秋雪和暮雲二小姐立下婚約。
千秋雪十八歲時聽聞後差點兒沒氣得背過身去,死活不接受。
白無時遠走他鄉。
後來兩人在愁煞人的江南煙雨裏再次相見。
白無時成了九江雀中的殺手,千秋雪成了江湖中被眾人稱頌的大善人。
兩人相見分外眼紅。
今時不同往日,他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
本來塵歸塵,土歸土的。
千秋雪愣是纏了白無時三年。
終於又在白無時的心裏麵磨出一席之位。
“聽你這麼說,我挺癡情的哈!”
千秋雪當然不信,他啥人自己最清楚,絕不可能為一個來曆不明的故人做出最後那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對啊,你很癡情!”
白無時陷入更深的回憶裏。
白無時想那三年很快樂。
有一個人一直陪著他,曾闖過血雨腥風,也曾平平淡淡。
那人會在清晨吻醒他,黃昏時與他並立一處賞日落西山。
下雪時一起堆雪人,落雨時撐著油紙傘和他走過長長的街巷。
那人會說著動聽的情話,哄他睡去。
那人,最後還是毫無牽掛的離開了。
“叨擾許久!我也該離開了。”白無時說道。
“慢走不送!”
“嗯。”白無時按住了想說的種種話。
對於已經失去記憶的千秋雪來說,往事隨風飄散,潛入夜的應該是餘下的悵惘。
白無時對千秋雪的情思和掛念止於此,知足了。
白無時走了。
當千秋雪看到整齊又漂亮的被子才意識到。
“老頭,我去鎮上找人修修這破屋子。”
“歸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