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合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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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人老成精、物老成怪。
死物經曆百年都能有此際遇,世上的山川河流又何止百年、千年?土丘峻嶺、奔水灘塗,不管是否有靈得智,都能育出生命之光。
它們有形有體,不言不語,偶爾現出一點靈異,便被尊為神明。
時移物轉,人們對這些外界“神明”已經不再信奉,轉而信奉自身、修煉力量。道士、丹師、劍仙、古武乃至如今的堪輿,都走在曆史前沿。
若說起來,這也是自立自強的典範了。
宋承青師承巫族,其因曆史變遷分崩離析,隱匿各地不問世事,直到晟朝平寶二年,他這一支的一位遊覡年輕氣盛入世揚道,回山後與當時的巫首閉門徹談三日,隨後巫首便輾轉聯係殘存的各支巫首,共同立下族規。
這族規是什麼宋承青也不知道,隻有巫族人入世前才能知曉。
不過他師父也說了,這破規矩沒什麼好琢磨,大致就是和風水師作對,要把他們當死敵、當害蟲、當人生路上的攔路屎——不清不行。
經過一夜的思考,宋承青還是沒能下定決心,他頂著一雙黑眼圈坐在柏葭言院裏,原住民——一群小土狗吐著舌頭去夠他手中的肉粒。
唉,到底幹不幹呢?他臉上一派愁苦,悶悶地想道。
小狗們吃完了肉,在院裏到處撒歡,柏葭言開門進來就被團團圍住,褲腳都被扯歪了。
“這都一晚上了,你還沒想好嗎?”她掛起草帽,隨口問道。
“我總覺得有陰謀——”
他話沒說完,就被柏葭言一根蘿卜砸在身,後者柳眉倒豎:“你說我有陰謀?”
“不是不是!”宋承青連忙賠罪,“我就是覺得這事情太順了,會不會是他們先故意讓我揚名四海,等我入了套再卸磨殺驢,或者想利用我做什麼勾當……”
那些家夥個個老奸巨猾,他一純情少年不得不防啊。
柏葭言本來就有些懷疑,現在更是確定了,這個新朋友一定患有被害妄想症。
怪不得逃離案發現場似的從常青苑跑掉呢,柏家上下都沒反應過來。
她洗了籃果子端到石桌上,語氣裏帶了些恨其不爭:“你怎麼就不想想?”
“虞夏風水盛名已久,為了所謂的子孫氣運,誰不樂意交好幾個風水師?你之前的所作所為得罪的可是一個利益體係!若是像之前一樣行事,就等著橫屍街頭吧。”
“宋承青,你有傲人的資本,為什麼不利用它去發展人脈、勢力?”
“你說和你師兄不是一路人,那麼就證明給他看啊,究竟誰對誰錯!”
宋承青被這一連串的話逼得頭昏腦漲,混沌之間卻穩穩抓住了什麼,越來越清晰。
是啊,沒有權勢,他的道要如何實現?
下山不久,他發現了一處鍾靈毓秀之地,那會兒他兜裏還有點錢,買過兩次牲品祭祀便離開了。
兩月後他發現疑似天燼留下的蹤跡,循著線索一路追回到當初的小縣城,卻見山頹水死,已無當日靈動之態。
初出茅廬的他還未能理解師父所言,對風水師也不存偏見,細細打聽之後獨自爬上高山,找到山脈破敗最嚴重的一處,這才知道原因——一座新墳。
白牆雲蓋,花環彩樹,豪華得能讓孝子賢孫吹上一整年。
也能讓宋承青怔上一整天。
巫族信仰天地自然生靈,畏其形、敬其心、奉其誌,並且將這種外人不能理解的聯係代代傳承。
風水則不然。
巫族眼裏生機蓬勃猶如神靈的山川河流,風水界稱之為龍脈。
在虞夏,有本事的風水師不少,但能花心思做到龍脈供人運勢、人氣反哺龍脈的就沒幾個了;如今的風水師大多是在龍脈上放了條寄生蟲,私心多大,蟲便多大,所謂後世福運也不過是取決於這可憐龍脈能被吃多久。
宋承青終於明白了族規的意義。
他第一次動手將風水局破掉,塑成普通的安眠之穴,又悄悄引流地下山泉至各井,利用縣城旺盛人氣相輔,慢慢補回山靈創口。
也許需要幾十年、幾百年……
不論天燼的目的是什麼,至少他穩穩站在了最頂端,擁有自己夢寐以求的話語權。
如果……
手上傳來濕潤的觸感,宋承青低頭看去,一隻狗子正伸舌親熱地舔著他的掌心,。
他伸手蓐了一把狗頭,把滿手哈喇子抹上去,終於下定決心。
“你說得對,我不該止步於此。”
柏葭言露出一抹笑。
“可話說回來,我們不過幾麵之緣,你這樣熱心可不太正常哦。”
柏葭言笑容不變,三言兩語便打消了宋承青的懷疑,“我是個商人,喜歡穩賺不賠的買賣,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更重要的是——”
“是什麼?”宋承青警惕。
“於你雪中送炭,於我一本萬利,還有什麼比這兒更美好嗎?”
宋承青不得不承認,此時的柏葭言才真正像個世家千金,言語間全然是掌控人心的自信。
他挫敗地倒回躺椅上,吶吶道:“你成功說服了我。”
“我們隻是共同選擇了正確的道路。”柏葭言笑得愈發狡猾。
哼哼。
狐狸精。
宋承青在心裏嘀咕,轉念一想,覺得自己有必要聲明:“我是個一竅不通的主兒,生來就是甩手掌櫃的命,你到時候抓瞎可別埋怨我。”
“嗬嗬,沒問題。”
二人各懷鬼胎,勾肩搭背地相互回了房。
宋承青說到做到,每天遛狗舔貓好不愜意,沒事就拿著柏葭言給他換的新手機四處搗鼓,沒多久就惹得柏葭言怒而拍桌,力道之大讓午睡的狗子嗷嗷直叫,也讓宋承青成功嗆住。
“咳咳!”
顧不上憐惜無辜摔裂的杯子,他扯著喉嚨咳得撕心裂肺。
“該!”
頂著柏葭言幸災樂禍的目光,宋承青捏捏濺濕的衣領狀似無奈地回了房。
待換好衣服,他臉上已是一片沉凝。
剛才……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