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常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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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可不一定有這個膽量。”柏葭言笑道。
“也是,普通女孩子看到這些蟲子都要惡心壞了。”宋承青點頭。
她二人身體間的黏膩蟲液把衣服染上了一層黃綠,僥幸沒被壓死的仍在蠕動掙紮,宋承青撚起一隻爬到柏葭言頭發上的蛾子扔開,手中的“針”依次刺入她左右耳垂,直至見紅才拔出。
他又撩起柏欣言耳邊長發,正欲依法炮製,卻突然發現少女耳垂上的小小孔洞。
“嘖,得換地方了。”
宋承青示意柏葭言微抬上身,那根帶血的“針”毫不遲疑地刺進了柏欣言眼睛。
“啊啊啊!”
“欣言!”
兩聲尖叫同時響起,柏欣言不停扭動卻是徒勞,宋承青用力固定她的頭,在另一隻眼上也刺了一下。
“砰砰砰!”
踹門聲震耳欲聾,想是柏銘夫婦終於忍不住了。
“她不會瞎了吧?”柏葭言被這一家三口吵得煩躁,感到柏欣言掙紮力道變大,連忙利用體重製住她的行動。
“不會。”宋承青抱怨,“要不是她穿了耳洞,就沒有這一出了。”
他緊緊盯著柏欣言,直至她雙眼中漸漸流出粘稠的綠液,宋承青才示意柏葭言閉眼躺正了,隨後一把搶過桌上的小梳妝鏡,整個人背對著藏在了床尾。
“啊啊啊啊……”
柏欣言叫聲越來越高亢,本來痛苦的低吟慢慢變成詭異的尖聲。
柏葭言先前還覺得刺耳,饒有興致地感受聲中的痛楚、焦躁、急迫……她在心裏數著拍子,隻覺那聲音忽遠忽近,忽重忽輕……
——忽然就從自己嘴裏發出聲了!
可是自己明明沒有開口啊!
停下——
快想想該怎麼辦……
宋承青借著手中的梳妝鏡窺視身後的變化,柏葭言在他注視下臉色逐漸發青,氣息也漸漸微弱,渾身籠上了一層薄薄的膜,在她身下,柏欣言正伸舌貪婪地舔著她的後頸。
看來這個血親女子很合她的胃口。宋承青平靜地想:不過很可惜,你身上的毒也很合我胃口。
月上中天。
宋承青邁出一步。
他仍然背對著床,嘴裏無聲地念著什麼,足下動作不停,似踏著某種韻律。隨著最後一步的落下,他手裏的鏡子也高高舉起,照出床上二人神色各異。
鏡中弦月高懸,柏欣言嗚咽一聲,不敢看鏡麵後那個美得如夢如幻的女子,瑟縮著企圖將自己更隱蔽地藏在別人身下。
“小可憐。”宋承青歎息,眼裏卻沒有一點兒憐意。
“校園、街道、商店……到處都有女孩子的身影,無論留著長發短發,穿著長裙短褲,無一例外,她們都很漂亮。”
“你卻醜死了。”
“要是她們的臉變成自己的就好了。”
“不,為什麼要這樣想,你是獨一無二的,把她們全部毀掉就好了。”
“這樣,一切才會變成你夢中的世界。”
柏欣言仿佛在回應著他說的話,雙目中淌出的綠液越發洶湧。那股液體並未滴到床單,而是緩慢有力地攀附在二女脖頸相連的繩子上,逐漸凝實。
鏡中女人白皙手臂溫柔地摟著柏葭言的脖子,冰冷、滑膩,似乎對她即將擁有的身體非常滿意。
鏡外綠繩逐漸收緊,柏葭言雙目瞪大,血絲密密麻麻地爬滿了眼眶,口中“嗬嗬”嘶聲。
宋承青還在鼓動著:“醜陋即將審判,美麗獲得神賜……這期待的一幕怎麼還不開始?”
柏欣言眼中最後一滴綠液流盡,她咧開一抹惡意的笑,舌芯探出——
在她細長的舌芯即將刺入柏葭言的耳廓時,宋承青一把將鏡子摔碎!
月光頓時支離破碎。
柏欣言雙手一僵,軟軟垂了下來,本已凝固在繩索上的綠液似受到攻擊般瘋狂掙紮,企圖離開這道禁錮了它們的繩索。
“還真是傻逼。”宋承青譏笑道。
他右手二指捏住繩索一端,用力一扯便將繩子帶綠的那截扯斷。脫離了女體的繩索在他手中慢慢卷起,地上的影子卻顯示事實的不平靜,繩影來回變成女人的影子,時而揮舞手臂、時而散發抓撓,極盡瘋狂。
宋承青看著那影子漸漸不再抖動,嗤笑一聲:“醜人多作怪。”
他把那條詭異的繩索和地上的鏡子碎片一同塞進了自己的包裏。
“終於搞定了,可熏死我了。”宋承青重新戴上了口罩,回過頭來把柏葭言拍醒。
“咳咳……”
柏葭言捂著脖子不停咳嗽。
她從魘態中脫離後,什麼也沒問,迅速翻身“啪”地給了柏欣言幾記響亮耳光,愣是把那張枯黃的臉都打得紅潤起來。
……什麼情況?宋承青懵了。
柏葭言似乎還未泄恨,又抄起梳妝台上的刮眉刀,把柏欣言的眉毛頭發刮得東一茬西一塊,恨恨罵了句髒話,這才開口問道:“宋先生,我的任務是不是已經完成了?”
“……啊,對對。”
“那請開門吧,我急著回家吃飯。”柏葭言手一揚。
“事情都辦妥了,門當然也恢複原樣了。”
柏葭言點頭,大步向外走去。
門甫一打開,迎麵而來就是一掌,柏葭言早料到了,側身躲開柏銘的耳光,右手反握住方淑蘭高舉的手。
“你、你竟然這樣對你妹妹!”
“怎麼?你還想對我動手!”
宋承青連忙收拾東西追到門口看戲。
“二叔胡說什麼?”,柏葭言甩開夫妻二人,麵上猶帶怒色,“柏欣言這樣的人,哪裏配做我的妹妹?!”
“你、你這個變態!欣言和你當然不是一路人!”
柏葭言聽到這句臉色更加難看,不想再看到這些人,推開麵前的方淑蘭就走下樓。宋承青本也要跟著離開,卻被柏銘攔了下來。
“宋先生,我女兒她怎麼樣了?”
“宋先生,欣言的病治好了嗎?”
一連聲的宋先生圍堵過來,宋承青強忍不耐,清了清喉嚨:“死不了,你們自己去看吧。”
方淑蘭早已撲到床邊,一邊流淚一邊為柏欣言解綁。
宋承青提腳欲走,又被柏銘攔住。
“請等一下,宋先生。”
“又怎麼了?”
柏銘矜持地笑了笑,“家父想要見見你。”
好好一句話,自他嘴裏說出就變了味。宋承青心道,估計在他眼裏,自己就是蒙主召見卻不知感恩的蠢貨。
——————
書房內,柏家主並柏銘夫婦端坐,宋承青老神在在,大有你不開口我也不說話的意思。
方淑蘭嫁入柏家多年,十分了解丈夫和公公的性子,知道他們是想壓一下這位不在掌握中的高人。
可她心中對宋承青非常感激,猶豫了片刻,開口為眾人遞了個台階:“宋先生不妨試試這茶,這是父親多年珍藏,今日拿出來,可讓家中小輩饞得緊。”
柏家主看了一眼方淑蘭,淡淡道:“不過是盞茶罷了。宋先生此次救我孫女,感激不盡,如若有何需要,柏家上下必會竭力滿足。”
“對對對,多虧了宋先生妙手回春。”柏銘也連忙致謝。
宋承青摸摸鼻子,忍不住打斷話頭:“別急著謝了,我可沒說過她的病能根治。”
柏銘頓了一下,急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銘,讓宋先生把話說完。”
宋承青看向在場三人,“我隻能治這一次,以後柏小姐病情複發,任誰來求我也不會再出手。”
方淑蘭一下子就慌了,“為什麼還會複發?你不是把欣言身體裏的”那個東西”拿出來了嗎?”
顯然監控如實記錄了那詭異的一幕。
“是啊,宋先生,你不能一次根治嗎?”柏銘急道。
一直未出聲的柏老爺子用煙鬥敲了敲桌麵,麵色沉凝,斥道:“都別說了,宋先生既然願意告知,自然會有辦法。”
話雖如此,他心裏卻隱有懷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莫非是故意為之,日後好借此拿捏柏家?
宋承青有些不滿,還得給他們挨個講解不成?
常娥之苦,源自人心之毒。
這世上有多少不公,就有多少不平,有的人忌妒一時便能煙消,忌妒一載也可壓抑,若是忌妒不褪就可能滋生邪魔。
柏欣言從小驕縱、認為美貌配上身份才是相得益彰。
當她漸漸長大,看到那一張張漂亮麵孔長在了普通人身上,心中湧現的是無限的憤怒與屈辱。
這些人憑什麼長得和自己一樣漂亮?!她是什麼身份,她們又是什麼身份!
初時還能抑製的情緒,在麵貌越長越平凡後漸漸高漲。
為什麼?
那些女人沒有高貴家世、沒有出眾學識、沒有過人才藝,和自己比起來就是一灘爛泥!沒有相匹配的一切,光有美貌就是罪惡!
對,她們都有罪!
不敢剖白人前的嫉恨、對自身扭曲的認知,柏欣言在長久的折磨中神化自己,開始了她的“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