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生的埃德蒙•唐泰斯十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0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比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我還算趕得比較及時,當然,這也和言燁的安排有關,在C市,他是最說得上話的人,在他的幹預下,也許他也早在擔心比賽萬一會出狀況,所以他把我的參賽名次讓參賽的主持人安排得稍微靠後了一些,我進入賽場的時候,還沒有輪到我,我還可以有休息的時間。
    這場是半決賽,幾個種子選手表現得都很不俗,尤其是夏斐,他演奏的曲目是《康派涅拉》,世界上難度最高的鋼琴曲之一,是著名的鋼琴家李斯特根據意大利小提琴家帕格尼尼的《B小調第二號小提琴協奏曲》的主題改編的鋼琴獨奏曲,原名《鍾》,需要鋼琴家高超的技巧才能駕馭。
    他一開始演奏,觀眾便屏住了呼吸,清脆、靈動的琴聲上下翻舞,一時讓人想起王維的“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一時又讓人想起白居易的“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一時讓人想起劉禹錫的“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一時又讓人想起杜甫的“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
    一時間,賽場的許多人都激動得落淚了。
    鋼琴曲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之後,掌聲經久不息,他一直在向觀眾鞠躬致謝,直過了一兩分鍾才離開舞台。而我恰恰排在他的後麵出場,此時正站在台階下仰望。
    其實,他表現得這麼好,卻是給後麵的選手施加了很大的壓力,如果排在他後麵的選手沒有更亮眼的表現,最終隻會淪為他的陪襯,而評委們在水準撥高的情況下,給出的分數或許會比他們的實際表現更低。
    看來,在黃雨安離開舞台,離開學校的這些年中,夏斐也是很努力才會取得這麼好的成績。
    “祝你好運。”與我錯身而過時,他翹著嘴角說道。
    “你臨時改變了參賽曲目?”我問道。我記得參賽名單上他報的是《雨的印記》,忽然提高了難度會讓後麵的選手陷入極其尷尬的境地,當然,如果有絕對的實力,這點小插曲並不算什麼。
    “是啊,你也可以臨時改變一下。”他笑嘻嘻地說。
    “你的提議很好。我喜歡競爭激烈的比賽。”我微笑點頭,寫了一張小紙條遞給了台下的評委。
    評委們看過紙條後大吃一驚,派人給我反複協商後見我心意已決,隻能點頭同意。坐在後麵幾排的秦世明見幕布遲遲沒有拉開,走過去詢問情況。
    “秦先生,你弟弟臨時改變了曲目,他要彈奏《永恒之心》,我們規勸過他,但是他並不願意采納我們的意見,so……”工作人員聳聳肩,表示自己也很無奈。
    《永恒之心》並沒有被收錄在《超技練習曲》中,但彈奏的困難程度與它們相比隻高不低。這首曲子鮮為人知,彈奏者更是屈指可數。《永恒之心》改編自《普羅科菲耶夫第二鋼琴協奏曲》,也是被這個世界的鋼琴神童拉赫的成名曲,因為其需要大師級的彈奏技巧,還需要投入常人難以想象的充沛情感,所以,拉赫在成名之際,這首曲子也稱為這個世界的十大神曲之一。
    而在拉赫之後,著名的鋼琴師普法耶羅因為練習這首曲子而導致了精神崩潰,從那以後,便再也沒有人能把它完整地演奏出來。它一經問世,就被譽為“魔鬼的音樂”,演奏者需要不斷地大力敲擊琴鍵,連續彈奏不協和弦,旋律自始至終都停留在高潮未曾消退。
    這首曲子首演的時候,聽眾還有因為受不了強烈的琴音刺激而選擇集體退場,從那天開始,《永恒之心》就徹底退出了主流音樂的舞台,直到一個世紀之後,才有音樂家發現它隱藏在旋律之後的獨特魅力而打算將它重現人世。
    但他們無一例外地失敗了,就連這個世界的著名鋼琴師理查德•曼森,據說是繼拉赫之後的又一位音樂神童都表示過,自己隻能演奏出《永恒之心》的形體,而無法重塑它的靈魂。
    ------因為魔鬼的音樂隻有魔鬼才能演奏出來。
    這也是評委震動的原因,他們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一名有著潛力的選手因為挑錯了曲子而被淘汰,但如果他自己堅持,他們也不會阻止。
    秦世明也知道這首魔鬼的樂曲,心中難免有些擔心,但他明白黃雨安別看外表柔弱,卻也有自己的固執,一旦他決定了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輕易改變的,而且,以自己現今在他的心中的地位,也無法令他改變,隻能暗暗替他擔心罷了。
    主持人將臨時更改的曲目報出來,台上台下噓聲一片。休息室裏的選手們更是笑得幸災樂禍,衝夏斐豎起了大拇指。要不是夏斐刺激了黃雨安,她也不會主動找死。很好,競爭者又少了一個。而周苓也同樣有此想法,本來她是設計讓黃雨安出不來場子的,但沒想到黃雨安居然平安無事地趕到了賽場,在她心裏恨極又無可奈何之際,沒想到黃雨安居然自己找死,選擇了那麼高難度的鋼琴曲。
    今天,她彈的是中規中矩的鋼琴曲《藍色的愛》,是保羅•莫裏哀的名曲,樂曲清新明快,猶如涓涓泉水在歌唱,就好像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放鬆心情,漫步林間小道,給人心情舒暢的感覺,這首曲子並不複雜,對指法的要求也不算高,但想要把它彈好,彈出它特有的韻味,卻不那麼容易。因為越是簡單的曲目,越是要求甚高。所幸,她彈奏得不錯,一曲終了,評委評出的分數也相對較高。這也給了她奪冠的信心。
    幕布拉開,穿著純白色禮服的青年已經坐在了鋼琴前,一束光線聚焦在頭頂,將他照射得纖毫畢現。他微微低垂著眼瞼,似乎在調整著情緒。
    評委們並不催促,青年能選擇這首曲子已經證明了他的勇氣,他們願意多給他一點時間。
    在我和黃雨安決定彈奏這首曲子之前,我就努力地回憶了下關於這首曲子的創造背景。它的編寫者是上個世紀並沒有什麼名氣的音樂家卡芬,在曲子公演並得到無數的惡評之後,他服毒自殺了,屍體在他居住的破舊小公寓內慢慢腐爛,直到一個月後才被房東發現。
    當時公眾都認為他是因為無法接受失敗而選擇了死亡,畢竟他花了整整七年的時間譜寫了這首曲子,說一句“嘔心瀝血之作”也不為過。但我認為並不是這樣,這首曲子為何叫《永恒之心》?它對於卡芬有何重要的意義?
    當時的人不知道,也查不出,但我有1314這個關鍵時刻靠譜的係統,想要找出真相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通過搜索史料庫,我知道這首曲子實際上是為了紀念他的同性戀人兼畢生的知己波切夫•蘭瑟,這對戀人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是不受任何人祝福的,何況,波切夫•蘭瑟還有個處於上流階級的未婚妻,卡芬若是公開和蘭瑟的關係,絕對引人詬病的。他們隻能悄悄地隱藏了各自的心事,後來,波切夫•蘭瑟患上了對於當時的人來說是絕症的肺癆,最後忍受不了病痛和心理上的雙重折磨而自殺。從波切夫•蘭瑟死亡的那一刻起,卡芬將他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花費在了譜曲上,曲子完成並公演的第二天,他也同樣選擇了自殺……
    用畢生心血來向一個亡魂致敬,並義無反顧地追隨他而去,那是怎麼樣的一份厚重的感情?永恒之心,代表無論滄海桑田,世事變幻,無論世人的眼光如何看待他們,他對他的心是永恒不變的。
    波切夫•蘭瑟對卡芬的感情呢?盡管他在罹患絕症的時候,所有人都勸他放棄,甚至他的未婚妻逼迫他,要將他送進精神病院,把他看成瘋子,他又有什麼改變呢?他是怎麼樣在無盡的絕望之中堅持自己的情感,自己的信念呢?誰也不知道。
    卡芬的這首名曲《永恒之心》的旋律自始至終都那麼的狂暴,真的隻是為了表達失去愛人的痛苦?不,應該還有怨恨,反抗和譴責,他在借著旋律譴責這個殘忍無情地社會毀掉了他們的幸福,毀掉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交織在狂暴旋律中的情感隻有純粹的愛和恨,還有瘋狂的執著,兩者合二為一變成了毀滅。
    在愛人死亡後,卡芬真正想做的事情其實是毀滅這個殘忍的世界,但他沒有能力付諸行動,隻能把無盡的愛恨譜寫成旋律,宣泄給所有的聽眾,甚至連對波切夫•蘭瑟,他也是有怨恨,恨他最終沒有堅持下去,很他把自己拋下獨自麵對死亡。
    當聽眾因為受不了刺激而謾罵退場的時候,他的心情應該是很痛快淋漓的吧,所以,他才會心滿意足的離開這個世界。
    當時的樂評人何其敏銳,他們說的沒錯,這的確是一首魔鬼的音樂,因為毀滅和死亡是它的主旋律。
    想到這裏,我和黃雨安心神交彙,我把身體的控製權再度交給了黃雨安,由他來演繹著這首著名的魔鬼音樂。
    當舞台上的青年用力地按下了第一個音符時,所有的人都震撼了。
    這是擁有多麼熾熱的情感,才會完全地彈奏出這麼激烈而直擊人們靈魂的曲目!
    作為原主黃雨安,他自己就曾經經曆過最熱烈的愛恨情仇,最痛苦的折磨,也曾在誰也看不見盡頭的絕望中苦苦地掙紮,想要反抗這個殘忍無情的世界,而我也是跟他有著同樣的熾烈的情感,那種求而不得,那種絕望與希望並存,那種孤立無援的情感一下子就與他產生了共鳴。
    卡芬的心情,我們都感同身受。
    台下的評委和聽眾們在忍受了長久的寂靜後,都在等待著青年的膽怯退場,卻沒料到他不動則已,一動竟然如此雷霆萬鈞。隨著第一個高昂的音符迸濺而出,一段又一段極其厚重,尖銳,不和諧的旋律想山嶽崩塌一般滾滾襲來。
    青年快速地,猛烈地敲擊著琴鍵,因為太過用力,手背都爆出一條條青筋,臉上帶著猙獰而又痛苦的表情。他背脊忽而繃直,忽而又頹然彎曲,發絲隨著擺動的頭顱在光柱中劃下一道道痕跡。他的指尖迅速從這一頭滑到那一頭,用快得用肉眼難辨的速度將擠滿了一個小節的三百多個音符一一敲擊出來。
    那高昂的琴聲連續不斷地撞擊著聽眾的耳膜,直入心髒,讓他們恐懼不安的同時又覺得痛苦而壓抑,仿佛有一雙手捂住了口鼻,令他們陷入絕望的窒息。
    青年顯然比他們更痛苦也更絕望,因為深陷在琴音之中無法自拔,他臉上不滿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液體,隨著頭顱的擺動灑落在手背和琴鍵上,在光柱中山腰出晶瑩的星點。
    他咬緊牙關,重重地壓下最後一個音符,仿佛從地獄傳來的樂聲戛然而止。他雙手無力地擺放在琴鍵上,粗重的喘息從聽筒裏擴散開來,回蕩在演奏聽的每一個角落。
    台下的安靜落針可聞,有人捂住胸口滿臉驚懼,有人抿緊雙唇默默流淚,還有人陷入呆滯無法抽離。直到今天,他們才真正意識到,原來音樂果真具備直擊靈魂的力量,青年彈奏的每一個音符都能讓他們的靈魂感受到疼痛並因此而瑟瑟發抖。
    有人慢慢地鼓掌,在他之後,掌聲稀稀拉拉地響起,直至交彙成雷鳴,八位評委齊齊站起來大聲叫好,臉頰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有生之年能聽見如此純粹的《永恒之心》,他們死而無憾了。
    秦世明忍不住擠開身邊的聽眾奔上舞台,將青年緊緊地擁入懷中,此刻,他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栗,他被他征服了,從身體到靈魂。
    “好!”台下的觀眾一批接一批站起來,喝彩聲交彙成滔天浪潮。
    我推開了秦世明向大家彎腰致敬,我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痛苦之色,把目光投向了那個第一個拍掌的人,那是言燁,他終於及時趕到賽場,向我表達了最深切的致意和最誠摯的祝賀。
    我也對他投去了最溫柔的,也是最熾烈的眼神,然後,我朝他露出了最燦爛的微笑,以不易為人察覺的口型對他說:“我對你的愛,也是永恒不變。”

    作者閑話:

    參賽文,求枝枝,求打賞。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