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逃離異種鎮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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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叫蔣宴?聽說你曾經是疾風小隊的?”本傑明對我伸出了手,語調十分客氣。
“你好,本傑明上校。”我遲疑地掃了蘇威一眼,看他神色冷淡,但沒任何的表示,便也客套地與他握了握手,才問:“不知上校先生找我何事?”
本傑明笑了笑,說:“聽說你和蘇隊長關係很不錯,一起執行過任務。”
我蹙了蹙眉頭,覺得以本傑明這個特權階級般存在的人物找我這跟一介平民差不多的人談話,似乎有點不可思議,而且,這個人的目光讓我感覺很不好,從頭到尾都充滿了一種研究和審視,以及根本不屬於他這種人的那種濃烈的對我的興趣。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我們一直都在寒暄,似乎並沒有進入什麼正題,他也沒有完全說明請我們過來的目的,而且,他大部分都是詢問我對營地的看法,詢問我是否還有家人,朋友和戀人,像是要在這短暫的時間裏把我了解一個透徹,這也讓蘇威很不高興,臉都垮了下來,隻是還顧忌著自己的身份,沒有徹底地與他撕破臉皮。
最後,一個拔進辦公室的通訊拯救了我們,本傑明對我們說了“抱歉”,自己接通訊去了,而我和蘇威趁機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他是什麼意思?讓我們見他,隻是單純與我們聊天?”我疑惑地問蘇威。
“也許根本不是他的意思。”蘇威臉色沉沉的說。
我靈光一閃,說:“難道是主神S的意思?”
蘇威的眼底全是陰霾,他冷冷地說:“你先回家,我還有事。”
我乖乖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主神S的空間裏。
主神S完全沒想到那個幾乎從來不踏足他的空間的監視者,今天破天荒地站在了自己麵前,有些詫異地問:“我沒呼叫你,你怎麼擅自來了?”
監視者盛逍冷冷地看著他,那目光比萬年堅冰還要有殺傷力:“那是因為有人擅自為任務對象植入記憶。這是違反AI守則的。”
主神S聽出了他話裏的譴責意味,語氣轉沉:“你……什麼意思?”
監視者盛逍直視主神S:“我說過,如果任何威脅到陳璟的,我都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主神S有些惱羞成怒,但仍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你在質疑我插手了他的任務世界?你有什麼證據?又有什麼資格?你不要忘記了,你隻是個監視者,你還違背過作為監視者的規則。”
“是,我沒有資格,也沒有證據。”盛逍冷笑,“但我會向監察部門提供一些情況,看看他們會怎麼處理這種事情。”
主神S的臉變得異常陰沉:“你在威脅我?”
盛逍坦蕩蕩地說:“對。”
主神S:“……”
“如果你沒有進一步的幹涉行動,我也不會有任何的行動。”
主神S:“你------”
在把存儲的有關小逍的記憶木馬有選擇地導入任務對象腦中時,它自認做得相當隱蔽,它有自信不會引起監察機構的注意,但盛逍這個人是個瘋子,他無法保證盛逍察覺此事是他所為之後,會采取什麼樣的行動,以前也有過類似這種例子,盛逍所采取的行動讓他覺得十分的棘手,偏偏盛逍無所顧忌,而且從未做出幹擾世界線的舉動,就算他對盛逍采取任何的懲罰措施,也阻止不了盛逍,也無法抹除掉盛逍,隻因盛逍是他無法對付的人。
他知道盛逍是那個人推薦過來的,而盛逍的權限也是那個人賦予的最高權限,連他都無法幹涉。而那個人不但是監察委員會的高級監察官,也是他最在意的人,因而他再怎麼對盛逍不滿,再怎麼想要除掉盛逍這個絆腳石,也得顧忌那個人的感受和顏麵。
更何況,若是盛逍在明知他違規的情況下,也肯定會選擇用違規的手段,那麼,他就沒辦法對盛逍進行“公平合理”的處罰,說不定,盛逍在破罐破摔的前提下,把他一起拉下水,這樣一來,受懲罰的就不止是盛逍了。
偏偏最可惡的是,盛逍還涼涼地補上了這麼一句話:“抱歉,這句話不能算是威脅,隻是普通的表態而已。”
目送著盛逍離開他的空間,主神S麵前的數字屏裂開了。
主神S的專屬AI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嗎?”
主神S看著陳璟已經積累到400的能量值,冷笑了一聲:“顯然這種幹涉對陳璟是有用的,如果持續下去,陳璟不可能不動搖。”
沒有人能走出他的係統,脫離他的掌控。
陳璟也不會例外。
我回到了營地的住所時,徐朔已經開始在做飯了。
徐朔顯然是習慣了照顧蔣宴,他正在廚房裏切著土豆。營區裏有集體食堂,隻不過那裏的飯菜味道很一般,而被徐朔養刁了胃口的我,覺得那裏的飯菜難以下咽。而徐朔便主動包攬了做飯,洗碗,以及照顧著蔣宴的一切生活起居。
土豆是從我的隨身空間裏出的,還有熏肉等食材。我看著他低垂著頭,將小塊的熏肉和土豆放入了鍋中,倒入了大半的清水,開了火,慢慢地熬煮著。不得不說,徐朔是個細致體貼到近乎完美的情人,何況,他的相貌這麼好看,我聽說在他未被確認死亡之前,還是有很多的女子喜歡他的,可惜,徐朔的溫柔隻給了蔣宴一個,而現在,有著蔣宴皮相的我,也被他習慣性的體貼照顧著,這對於我來說,倒生起了一絲小小的愧疚感來。
“你真的退出了疾風小隊?”徐朔一邊熬湯,一邊問我。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看著鍋裏的水已經開了,泡沫擁擠著浮了上來,幾乎要衝破鍋蓋,徐朔把透明鍋蓋揭開,白色的水汽蒸上來,泡沫迅速消退,熏肉已經在滾水裏被泡開了,土豆小塊的邊緣也開始變得圓潤,撲麵而來的鮮鹹氣息中有似有若無地帶著一絲寬和綿長的香氣,是我最喜歡的一種味道。
他拿過一旁的湯勺,用勺底碾著已經煮軟了的土豆塊,那些小塊在攪拌和碾磨下漸漸溶化在湯裏,這鍋土豆湯肉眼可見變得更加濃鬱。
我在這種香氣縈繞的氛圍裏,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曾經在筒子樓裏,和那個孩子相處過的一段時光--------
那是我和小逍認識的第六個年頭。
那時,我們家還沒有出事,我15歲,小逍11歲。
小逍從最初的對我抱有幾分敵意,到毫無保留地與我相處,從最初什麼也不懂,到會主動照顧身邊的人,尤其是我,從最初隻會做一些簡單的,味道寡淡的飯菜,到做得一手讓我垂涎欲滴的美食,讓我感覺到他的最明顯的變化,隻是,那時的我,並沒有多想,把他當做了最好的朋友,最親的親人。
我覺得我有義務照顧小逍,有義務當小逍的保護傘,我不許任何人欺負小逍,我現在想起來,也許那個時候,對我來說,小逍已經是最特別的了。
而最讓我念念不忘的是,小逍特意在我中考的那年,我父母都忙於自己的工作,根本無暇照顧我之時,他親自熬了一鍋香味撲鼻的雞湯,把雞湯裝在一個保溫桶裏,一邊拎著雞湯,一邊騎著單車將雞湯送到了我的考場那裏。
那天,風很大,雨也急,鋪天蓋地的,小逍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歪歪扭扭地騎著車,艱難地迎著風雨,擔心著我肚子會餓,卻在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車擦掛了一下,並因此而摔倒,可他拒絕了車主人的攙扶,也拒絕了車主人的賠償,自己獨自拎起了摔在地上的單車,又急匆匆地往學校奔,而且,在送到我的學校時,他根本隻字不提摔倒的事情……
當我考試完接到了車主打來的電話------那次小逍摔倒的時候,手機不慎遺失,卻是被車主撿到,才因此從聯係人一欄裏找到了我的電話,而且,小逍的手機裏也隻有我一個聯係人------我才知道小逍竟然為了給我送雞湯而摔傷了,那車主也擔心小逍會有其他的問題,建議我帶小逍去醫院看看,還說要出小逍的醫藥費。
我聽了車主的話,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擔心,也很生氣,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小逍一點也不對我提起,他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那一天,我固執地拉著小逍去了醫院,還好小逍隻是手骨和腳踝有些脫臼,並無大礙,但醫生還是叮囑小逍要好生休養,不然會有後遺症的。
那時,小逍全程沒有說一句話,但他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可我還是隱隱地察覺到小逍的眼睛在閃著光,似乎他一點也舍不得移開目光……
“喂喂,醒醒……”耳邊傳來了徐朔的聲音,他拍了拍我的肩,問,“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很累嗎?”自從知道我不是蔣宴之後,徐朔對我的態度也有轉變,好像麵對我有些尷尬,想對原主好,又礙著我的身份,他連“宴宴”這個稱呼都不對我說了,隻用“喂喂”取代,像是一下子無法適應,無法麵對我似的。
我淡淡地笑了笑,眼神還有些茫然:“我睡著了?”
“對。你剛才還一直念著一個人的名字。”徐朔遲疑了一會兒,問道,“那個小逍是誰?我以為你喜歡的是蘇威……”
我漠然地搖頭:“隻是我小時候的一個朋友罷了。”
對於我為何會夢見小逍,我想,大概是因為我之前見到了跟小逍長得很相似的那個上校本傑明,即便我知道那不是小逍,但我就是沒辦法不去介意。
“哦。”徐朔拿起勺子為我舀了一碗湯,說道,“湯已經好了,你喝一點再去睡,空肚子睡覺對睡眠不好。”
我接過了土豆熏肉湯咕嚕咕嚕地喝下肚,讚歎了一句:“很好喝。”
就在這時,我的通訊器震動了。
我按了一下通訊器耳扣,通訊器跳出了全息屏幕,是展玉清博士發來的。
她說:“林楠的狀況很不好,你最好過來一趟。”
“蘇威呢?”我問。
“他去鎮子外找物資了,可能要明天才能回來。”展玉清說道。
我說:“好。”
我快速地趕到了伊甸園,走到了展玉清的實驗室,看到一扇玻璃密封門與展玉清的實驗室隔開------作為被感染者,林楠與其他人隔離了起來,他現在一個人坐在了銀白色的解剖台上,微微低著頭,他仍然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似乎外麵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係。
門內門外有傳聲裝置,我拿起了通話儀:“林楠。”
林楠看向了我這邊,那眼神裏的情緒很古怪,像是在宣告,又像是求救。
“你知道自己怎麼了嗎?”我問。
林楠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原因嗎?”我問,“你在伊甸園裏遇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林楠烏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看著我,那目光似乎要把我穿透。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異種和人有肉眼可以辨別的不同-----那樣的眼神,就像一隻,一隻……不同於人的東西。假如這樣一雙眼睛存在於一隻怪物身上,那我絲毫不會感到違和的。
長達一分鍾的沉默後,林楠緩緩地開口了:“我看到了它。”
“它?”我一愣,而後想起了它是什麼,“是那種會發光的蘑菇嗎?”
林楠的眼神在此時顯得很虛無,很飄忽,他說:“它說,它隻想回家,可是,他們不讓……”
我呆呆地看著林楠,雖然他說的話每個字的意思我都懂,可是一連起來我就完全摸不著頭腦。
“它隻想找到能讓他回家的人。”林楠說。
“還有呢?它還說了什麼?”我急著問。
然而,林楠卻不說話了,隻是用漆黑的目光看著我,不管之後我問什麼,他都不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