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葉傾城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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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如鐵,風雪紛紛。
戌時三刻,北莽宮城三重門。
蹄聲踏碎深紅宮門前的皚皚白雪,北莽宮城三重門前衛士如標槍般挺立,淡淡的黑影交錯於地麵,一動不動。
卻有快馬驚破夜的寂靜,潑風般馳來,馬上人錦袍佩劍,從者如雲,是掌管宮城戍衛的種家父子,北莽“戰神”種坤在前線作戰,此刻來的是種坤的父親和種坤的三弟種眠。
“殿下口諭,長寧,廣德,長信三重宮門緊急換防。”
兵戈映射寒光,鐵甲相碰鏗然聲響。
種家父子高踞馬上,冷眼等待換防,長信門戍衛小隊長鐵蒼猶豫著伸手要統領手令。
種眠森然一笑,道:“有。”
劈手一個頭顱砸過來,生生地將那隊長的頭顱也砸碎,鮮血混合腦漿緩緩地流過地麵的紋路,畫出一幅猙獰的殺戮圖。
滾落的人頭血汙長街,瞬間被訓練有素的親兵擦去。
風雪之夜,上京某處隱秘的別院。
碧紗窗裏,明珠熒熒,映出了一個雍容男子修長的背影。
“狐,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嗎?”他問。
“是的,殿下,北莽即將內亂,正好是我們行動的機會。”
“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倒背著雙手,幽幽地說:“隻是這誰是螳螂,誰是黃雀,誰是蟬呢?”
“殿下……”狐那張略顯妖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解。
“拓跋青雲一直以為自己是黃雀,殊不知,真正的這場遊戲的角色是可以輕易地轉變的。去吧。”他輕抬掌心,隱約間,白色印記一閃,瞬間被寬大的衣袖覆蓋,“這是我送給他們的禮物。”
話音方落,黑影自室內射出,射向了諾大的上京的各處角落------他們去的地方也許並不起眼,所做的事情也許無關緊要,卻將真正影響關鍵局勢,使得上京在事件爆發後,政令不暢,信息阻礙,第一時間陷入了癱瘓狀態。
深夜子時,我盤膝坐在牢房冰冷的地板上,一邊運功調息著,一邊和1314說話:“1314,拓跋青雲目前的情況怎麼樣?”
1314說:“宿主大大,你的記憶編製很成功,那個拓跋青雲看起來很後悔,他覺得是因為自己沒有保護好你導致了你的死亡,所以,他現在正在給攝政王拓跋評布局,還秘密地安排了禁衛軍和一幹殺手……我看,他是鐵了心想要從拓跋評手裏奪權,而且,我看,他已經悄悄地將皇太後都給軟禁了,隻怕攝政王也快要被他給除掉了。”
我點了點頭:“嗯,看來,今夜將會有一場大的動蕩呢!”
卻在這時,牢房裏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我就看見了一群拿著刀的北莽宮廷武士往我和林清歌,暗衛鷹的這間牢房衝了過來,為首一人是我十分熟悉的葉家二公子------葉錦錚!他身邊還跟著三個帶刀侍衛。
“把牢門打開。”葉錦錚吩咐身邊的侍衛,那名侍衛依言,拿出了鑰匙開門。
“葉傾城。”葉錦錚留下了兩個帶刀侍衛,隻和一個侍衛走進了牢房,眼神陰冷地盯著我,眼裏滿是憤恨和得意,“我看,你恐怕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相見吧?”
我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說道:“哼,不過是一隻賣國求榮、毫無廉恥的狗在亂吠罷了。”
葉錦錚臉色一沉,大步上前,一腳踹在了我的身上。
我頓時跌倒在地,旁邊的林清歌和鷹又驚又怒,趕緊將我扶了起來,對葉錦錚怒目而視:“葉錦錚,你身為炎國人,卻去投靠異族蠻子,你這豬狗不如-------”
葉錦錚又狠狠地甩了林清歌一耳光,另一個侍衛則衝上前,把鷹死死地按在了地上,讓他動彈不得。鷹同我一樣內力被封,還未恢複功力,因而半點也動彈不得。
“哼,我才不是什麼炎國人,我的母親本來就是北莽鄉間裏的女子,隻因為她頗有些姿色,被葉重天那老匹夫的部下看中,強行擄了過來,後來被葉重天看上了,從他的部下手裏又把我母親奪走,成為了他的侍妾……”葉錦錚冷哼一聲,說,“我母親就像是一個貨物,被他們爭來搶去,根本沒有自由……葉重天那老匹夫也不是真的喜歡她,不然,也不會接二連三地找女人…””
“不是的。”我的腦子裏驀然響起了原主葉傾城的聲音,似乎是葉傾城的意識在對我陳述真相,“葉將軍……我爹還是很喜歡葉錦錚的母親的,而他母親也因為仰慕我爹是個大英雄,大將軍,從此能過她夢寐以求的生活,他們之間根本不像葉錦錚說的那樣不堪!”
“我明白了。不過,你說的話,他估計半個字都不會相信的,因為他已經鑽進了牛角尖裏出不來了。而且,他的所作所為,已經無法讓人原諒。”我淡淡地說。
“怎麼?不說話了?葉傾城,我告訴你,我今天就是來取你性命的。哼!你別想著有人能夠救你,三皇子殿下已經棄了你,哈哈哈-------”他大笑了數聲,然後,他指著我、林清歌和鷹,沉聲對身邊的侍衛說道,“你們聽著,這三個人是殺死南疆王子,企圖攪亂我北莽王朝的炎國諜子,攝政王有命,立刻將之殺掉-------”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猛覺自己的後心一陣劇痛,他愕然轉身,卻見他身邊的那個侍衛正將捅進他後背的刀抽了出來,眼神陰冷得可怖,“你-------”他還欲說話,又見牢房外的另外兩個侍衛也舉刀將身邊的北莽武士一一砍倒,連帶牢房的獄卒也沒放過,不過須臾時間,牢房已經是屍橫滿地了。
那個侍衛又補了葉錦錚一刀,將他徹底砍死後,這才揭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卻正是大炎王朝的四皇子------陸元昇。隻見他微笑著,衝我張開了雙臂,柔聲說:“過來。”
我早已料到他不會坐視我陷入生命危險之中,但我沒想到會是他親自混進皇宮來,當下喜出望外,一頭撲進了他的懷中,他一手環著我的腰,一手捏住了我的下頜,含笑問道:“想我了沒有?”
我凝望著他那張輪廓分明,英挺俊朗的臉龐,喜歡得不得了,恨不得狠狠地親住他的嘴唇,忙不迭地點頭:“想,非常想!”
他笑了,俯身吻住了我的嘴唇,雖然我也不是沒被他吻過,但是,每次他的吻都會帶給我別樣的喜悅和興奮,而且,他的吻那麼強勢、那麼火熱,很赤裸地彰顯著他的欲望,讓我感覺自己渾身的筋骨都被他揉碎了,癱軟在了他的懷中……
若非情勢不容許,我很想跟他來場巫山雲雨,恩愛纏綿。
“主……主子,我覺得……你們要親熱,是不是等出去了再說?”措不及防地吃了我們一嘴狗糧的暗衛鷹,林清歌,還有那兩個陸元昇帶來的暗衛也跟著幹咳著,眼睛四處亂瞄,假裝自己很淡定。
陸元昇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我的嘴唇,總算放開了我,拉著我的手走出了這間牢房,往外走去。
風急雪大,密集的腳步聲把皇宮層層圍住,刀鞘摩擦著鎧甲,北莽禁軍在諾大的皇宮內外布下了重圍。太監和宮女們各自縮在角落裏,聽著廝殺聲,嚇得瑟瑟發抖,站不起身,唯恐自己被拿去祭刀。
我,林清歌,陸元昇和他的暗衛們一路在皇宮內疾行,途中也碰到不少的北莽人,不等我和陸元昇出手,暗衛們已經先行撲上,幾下就解決了那些北莽人,直接往南麵的宮門奔去。
宮門前,滿是烏壓壓的北莽人,為首的正是北莽皇太子拓跋青雲,身後則是北莽三大高手中的兩位----慕容卿和慕容瑞玨,卻見他陰沉著臉,倒背著雙手,滿臉的失望之色:“葉傾城,你就這麼想要離開我?”
我頓住了腳步,麵色平靜的凝望著前方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的他,說道:“太子殿下,你早就知道我混進北莽皇宮想要做什麼,今日這一番混戰也是你事先安排好的?你一直沒有采取行動,無非是將計就計,利用我來發動這一場政變?”
拓跋青雲不置可否地說:“葉傾城,你也做的不差,我沒想到你在被我封了內力之下還能殺了南疆王子,讓我們北莽陷入了內亂,無瑕再顧及我們北莽與你們炎國之間的戰爭,但更可怕的是他,炎國的四皇子------”拓跋青雲看向了站在我身邊的陸元昇,說道:“他恐怕才是真正的幕後布局的人,是真正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恐怕早已料到會有今天的這場政變,提前布置好了一切,若非……我及時察覺不對,你們隻怕在把北莽的政局攪亂之後就已經逃離了上京,是也不是?”
我微微一笑,轉頭深深地凝視著陸元昇:“沒錯。所以,我才全身心地相信他,連我的命一起交付給他。”
陸元昇亦是滿意地一笑,寬大的手掌插入了我的掌心,與我十指交纏。
拓跋青雲神色一暗,澀然道:“現在我隻是想知道,你……有沒有那麼一刻是真的……你有沒有一刻喜歡過我?”
我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說:“這重要嗎?”
拓跋青雲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隱約有著痛苦之色,說:“這難道不重要?長風,我想要你……留下來……”
我毫無表情地搖頭:“不可能。太子殿下,請你讓開,我不想殺你。”
拓跋青雲冷笑:“誰殺誰還不一定呢!葉傾城,你以為你和那四皇子能逃出去嗎?”
我唰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冷冷地說:“那就試試看吧---------!”
拓跋青雲目光卻意外地柔和下來,衝我伸出了手,深情款款地說:“長風,求你聽我話,留下來,現在我已經除掉了攝政王,清除了所有反對我的勢力,我已經站在了這裏的最高處,我能夠保護你,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軟弱,不會再看著你白白地送死------”
我笑了笑,笑得異常的冰冷:“可惜,我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拓跋青雲,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恨你,你和炎國的三皇子陸元琛一樣把我當成了可以輕易舍棄交換的物件,認為可以隨意的交換或者舍棄掉,今日的我,能站在這裏說話,就是為了讓你付出比我所承受的還要深重的代價!”
拓跋青雲的臉頓時一白,顯然被我的話給傷害到了。
“我-----我從來都不會愛你,我恨不得抽了你的筋骨,撕掉你的皮肉,吞噬掉你所有的血和肉,我就是從那十八層地獄爬上來找你複仇的惡鬼!”我咬牙切齒地說。
拓跋青雲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指著我,顫抖著手,說:“你……子旋,你就這麼恨我……”
陸元昇拔出戰刀,不耐煩地吼道:“跟他廢話什麼?殺出去!”
風雪撲麵而來,嗖嗖嗖,箭矢如暴雨,從遠處的二道宮門處爆射,化為黑壓壓的一片烏雲,在半空中呼嘯若鬼泣,霎那間跨越長空,穿裂層雲,夾雜風雪直射向了我、陸元昇和他的暗衛們。
一聲清叱,陸元昇拔地而起,身姿在空中躍出飛魚般的半弧,舞劍如流光,凝成渾圓的光牆,牢牢將我護在當中,他禦劍成訣,將自己舞成一團飛旋的風,那風不掠不卷,隻始終圍繞身側那一人,無處不在,無處不擋。
悲風吼烈,風雪狂飆,那些奪奪奪奪飛射而來的黑色箭矢,被再次奪奪奪奪飛拔而去,四麵八方射向蒼青的天空,將天邊的烏雲炸得四處飛散,將蒼穹炸出無數疼痛的缺口,再在那些缺口中,綻射出無數星光。
我的心口滯痛,我知道,一個人若是長時間的以真氣馭劍,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輕則功力大退,重則毀功喪命。若是真正的陸元昇不會為我拚命至此,但他不是,他是盛逍,是那個監視者,是那個與我已經糾纏了差不多三個世界的盛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想要見的那個人,但他是唯一令我無法不在意的人。我不能再讓他為我丟掉了性命,我不是需要躲在別人後麵的人,我必須要為他做些什麼!
星光下,男子容色如雪,白齒咬唇,揮劍、舞劍、禦劍……完全沒有了自己的意識,那支手臂已經酸痛得失去了知覺,一切都隻剩下了本能和機械。他的暗衛們也拚命地保護著他的兩位主子,但那鋪天蓋地的箭雨,也讓那些武功不錯的暗衛們死傷無數,連狐和鷹的手臂和大腿都中了兩支箭矢,幸好林清歌被他們給保護得很好,倒也沒有受到什麼傷。
我眼看著陸元昇全部心神都在我的身上,無法分心看顧自己,心髒揪痛萬分,忽然,一支冷箭歪歪扭扭地射了過來,被勁氣逼得一斜再斜,擦過他的罡氣,咻地一聲射入了他的左肩,插在骨縫中。他的眉頭微蹙,口中逸出了一聲悶哼。
我的內力還未完全恢複,無法參戰,心頭焦躁莫名,忽然想到了我還有冰係魔法技能,既然不能使用武力,那麼就用魔法吧。我心念一定,手緩緩地高舉,口中默念咒語,周遭呼嘯的風雪在刹那間一滯,倏然化為了萬千的冰刃,飛旋在我的身周,接著,陸元昇和他的暗衛們、狐、鷹、以及站在北莽陣營的拓跋青雲都瞪大了眼睛,看著我那些飛旋在我眼前身周的冰刃慢慢地融合為一把寒光凜冽的淡藍色冰劍,我抬手握住了冰劍,身形倏然動了,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閃到了拓跋青雲的麵前,不容他和身邊的兩位高手有任何的動作,冰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慕容卿和慕容瑞玨下意識地想要靠近拓跋青雲,但我把冰劍輕輕一拉,一絲血跡便在拓跋青雲的脖子上流淌而出,拓跋青雲發出了一聲輕哼。
“如果你們不想要你們主子的性命,盡可過來。”我語冷如冰。慕容卿和慕容瑞玨都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葉傾城,你還想要什麼?”拓跋青雲問。
“叫他們讓開一條路。”我說。
“你們逃不出北莽的。”拓跋青雲說。
“有你在就可以。”我淡淡地說。
“我有你想要的,我知道你在找麋鹿之角,我們可以做交換。”拓跋青雲說,“我讓他們放過那位四皇子,並把麋鹿之角給你們,但你要留在北莽,如何?”
“不好。”我輕蔑地一笑,“有你做為人質,也可以得到麋鹿之角。”
“你-------”
“抱歉了,北莽的皇太子,不,現在你應該已經奪得了皇位,算是北莽的皇帝了,不過,你留不住我們。因為我們的援兵馬上就要到了,北莽已經輸掉了這場戰爭。”陸元昇咬牙揮劍一砍,將左肩上的肩頭砍去,滿肩都是鮮血,他卻好像沒有知覺,仍是一臉的平靜的笑容。
“怎麼樣,皇上,跟我們走吧。”我滿眼的柔情繾綣,望向了陸元昇,又回過頭掃了一眼拓跋青雲,笑得格外的動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