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你是這個意思嗎？”
    林東不知道。
    房間太黑，他看不清洛飛揚的表情，他也不知道洛飛揚說這話的語氣。
    他從小就笨，很多事情反應慢半拍，就算是現在，依舊算不上聰明。
    他跟不上洛飛揚的節奏。
    他也聽不懂洛飛揚的話。
    他隻聽得到劇烈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一聲又一聲，像是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交到他的主人手上。
    “飛，飛揚？”
    洛飛揚沒有讓他為難；“對不起。”
    “啊？”林東慌忙擺手，“我不是，我沒有，我還是很……”很開心的。
    洛飛揚已經笑了：“剛剛吐了，不該這時候親你的，去洗澡嗎？”
    “啊，現在就去，你以後別喝這麼多酒可以嗎？”
    洛飛揚輕聲應下：“可以。”
    林東又覺得仿佛在強人所難，加了一句：“如果要喝，一定要告訴我，我會陪著你的。”
    啪嗒一聲，洛飛揚把光明還給林東。
    林東遮住了眼睛。
    他又成了呆呆傻傻的樣子，剛剛回國時候看見的聰敏勁兒蕩然無存。
    洛飛揚搖頭失笑，去衣櫃裏拿了兩件浴袍，一件遞給他，順便拿走了他放在凳子上的髒衣服。
    另一件自己換上，然後熟練地把兩身衣裳丟到洗衣機裏。
    回去的時候小少爺已經洗完澡，趴在床上玩手機。
    洛飛揚拿了條毛巾丟到他身上：“頭發擦幹。”
    小少爺應了一聲，聲音悶悶，好像藏著什麼心事。
    什麼心事呢？
    原來剛剛打開手機，不少同學也給他發了私信，不過畫風截然相反。
    王亞露：林東，你和洛飛揚在一起了是嗎？
    嶽媛：可以呀東東，俏不愣聲就脫單了。
    趙穎：快如實招來，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林東頭頂緩緩飄出一個問號：？
    如果說“在一起”三個字還有點歧義，那脫單兩個字就實在是很好理解了。但是，今天的酒席跟這件事有關係嗎？
    他挨個兒回過去。
    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沒脫單。
    一直都在一起。
    那仨在群裏一碰頭，雲裏霧裏的，索性飛快又建了一個新的群：在線磕糖。
    嶽媛：你跟洛飛揚沒在一起？
    林東：在一起啊。
    趙穎：啊啊啊啊啊啊！
    林東：？
    嶽媛：我可能問的太委婉了。
    嶽媛：你倆親過沒？
    林東嗖地一下坐起來：這你都知道？
    趙穎：啊啊啊啊啊啊
    嶽媛：……
    嶽媛：現在知道了。
    王亞露：你倆誰先表白？
    表白？那不是情侶……脫單，在一起，親……
    林東終於艱難明白了她們的意思。
    林東咽了口口水：你們是說，我，和飛揚，是一對？
    王亞露：瘋狂點頭。
    嶽媛：親都親了還裝呢。
    趙穎：啊啊啊啊啊我沒了。
    林東：但我是男的，對手指JPG
    嶽媛：別歧視男性，愛情是無價的。
    林東：……
    他有毛病才歧視男性。
    林東：我倆，愛情？
    王亞露：怎麼，洛飛揚不喜歡你嗎？
    這是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
    這個問題，比男男相戀合不合理，比他倆居然被人誤會是一對，比他們有沒有在一起還重要。
    林東也從心底泛上疑惑：洛飛揚喜不喜歡他？
    所有人不約而同忽略了他是不是喜歡洛飛揚這件事。
    在旁人眼裏，毋庸置疑，林東肯定是喜歡洛飛揚的。
    在林東眼裏，毋庸置疑，他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又是一串滴滴滴滴的聲音。
    林東低頭一看，是一串TXT文件和一串鏈接。
    趙穎：不客氣。
    林東：？
    趙穎：都是最新的、質量不錯的資源，太差的我都沒發，你們可以一起看看，助助興。
    TXT文件名都很奇怪：
    《霸道總裁帶球跑》
    《穿越之攻了那個白劍仙》
    《紈絝人設穩如泰山》
    《重生之撿個小夫郎》
    林東就不是很明白這些遣詞造句。
    他雖然玩遊戲比較多，但也看過小說，手機偶爾也彈廣告。他是個男人，那必然是不會看這種言情作品，大男主升級流才是最愛。這些名字絕對不在他日常看書範圍內。
    林東顫抖著指尖打開了第一本。
    霸道總裁帶球跑？難道是痛斥足球場上的官僚主義現象和違規不良作風？
    現在女生的課外讀物都這麼高深了嗎？
    剛看了簡介……
    他俊美無雙，他帥氣天成，一場意外的酒會，酒醉的大明星誤入總裁房間，度過了美妙的夜晚。第二天，雲消雨散，他沒有留下一點痕跡。他找遍天涯海角，他躲到異國他鄉。六年後，一個神似大明星的孩子在網絡爆紅，大明星狠狠捏緊拳頭：“這回抓到你，休想再跑！”
    標簽：破鏡重圓；男男生子；明星攻總裁受；強製愛
    吱呀——
    是新世界大門打開的聲音。
    林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打了個寒戰。
    “幹嘛呢？”洛飛揚拿著吹風機過來，把人往床邊踢了踢。
    林東默默把手機藏了起來。
    洛飛揚看見了。
    他倒不懷疑林東幹什麼壞事，隻是怕有些人說三道四，擾人清淨。
    不過林東既然要藏，他也就沒有深究。
    等把頭發吹幹，林東劇烈跳動的心髒稍微平靜了一些。
    洛飛揚站起身，被他抓住了袖子。
    “嗯？”
    林東支支吾吾：“飛揚，你是不是喜歡我？”
    頭腦裏轟隆一聲巨響，洛飛揚瞬間酒醒。銳利的目光黏在林東臉上，想要通過他的眼神分辨他這句話的深意。
    但他能分辨出來什麼呢？什麼都分辨不出來。
    林東就隻是想知道這個答案而已。
    洛飛揚自嘲一笑，誠實道：“是。”
    林東腦子裏也轟隆一聲，跟他同時響起驚雷，但他沒有洛飛揚那麼坦然，也沒有洛飛揚那麼清晰，他分辨不清現在亂七八糟的心意，太多的話堵在喉嚨口，反而沒了聲音。
    洛飛揚往前稍微靠近一步，林東就落荒而逃。
    “我去找阿姨給你煮醒酒湯。”
    洛飛揚躺回床上，揉了揉生疼的眉心，腦子裏遲鈍的閃過許多亂七八糟的片段，有小時候的，也有現在的，全都不成線。
    酒精到底影響了他的思維，今天晚上處處都不對。
    沒等他想個清楚明白，小少爺端著一碗蜂蜜水上來，吹涼了喂給他喝：“飛揚，稍微喝一點再睡？”
    洛飛揚就著他的手喝了。
    林東把杯子放在旁邊，猶豫著提起剛剛的事：“飛揚，你說喜歡我，是那種談戀愛的喜歡嗎？”
    洛飛揚沉沉看他許久，道：“把衣服拿出來烘幹。”
    “嗯？”
    “我在這邊沒有替換的衣裳，明天還要穿。”洛飛揚解釋。
    林東立馬就跑去陽台，把衣服放到自動烘幹架上，架子打開，裏頭兩條內褲格外刺眼。他這才想起來，剛剛把髒衣服全都丟在凳子上，洛飛揚拿走的時候也沒有挑出不合適的，想來又幫他直接洗了。
    林東臉上有點發燒，把一貓一狗掛好，磨蹭著不好意思回房間。
    他腦子裏總是會想：洛飛揚現在浴袍下穿著什麼。
    能穿什麼？
    他在家裏有替換的衣服，卻沒有給洛飛揚準備著，還不就是……
    臉上溫度更高，林東打開門的時候都在想，洛飛揚會不會說起這個事情。
    可打開門一瞧，洛飛揚已經睡著了。
    男人睡著的時候是看不到戾氣的，也沒有什麼攻擊性，隻有清淺的呼吸聲，不湊近根本聽不到。
    他睡相很好，也從來不會踢被子，所以蓋得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也沒有什麼旖旎風光。
    林東爬上床，默默拿出手機，繼續看完《霸道總裁帶球跑》。
    還別說，耽美小說真香！
    雖然帶球跑什麼的略有些狗血，但第一次看文的人很難抵擋這種誘惑。
    再說了，這文雖然狗血，但劇情不拖遝啊。
    第一章酒店19，激情描寫牢牢抓住眼球，那種強攻的霸道和弱受的掙紮看著十分帶感。
    第二章高度虐，總裁異地孤獨生子，強攻求而不得獨自火葬場。
    第三章孩子Duang一下就五歲了，賣萌耍寶無縫銜接，瞬間火遍全球。
    第四章千裏追妻，慢慢引出過往糾葛……
    就問你虐不虐？香不香？節奏棒不棒？
    本來想隻看一會兒，沒想到一不留神天都亮了。林東顫抖的食指點在白劍仙和小夫郎之間猶豫很久，被後麵的人一把抓住。
    林東緩緩扭頭，滿眼血絲映入洛飛揚眼底。
    洛飛揚一愣：“一晚上沒睡？”
    心虛的小少爺：“嗯……”
    是因為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是因為害怕他不喜歡他嗎？洛飛揚心髒不自覺加快了跳動的速度，心疼的同時也有些欣慰和心酸。
    他從不懷疑林東喜歡他。
    但他不敢肯定是哪一種喜歡。
    因為太熟悉了，也因為認識和分離的時候都太小，小到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愛情，小到滿心滿眼為了他好，卻未必真的能說上一個所以然。
    洛飛揚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來理清這一段感情，細細分析裏麵的每一點細微改變，從堅定心意到後麵的捕獵計劃也是一段漫長的曆程。
    他怕在林東身上需要更長的時間。
    他今年二十二歲，林東二十一，他們都還年輕。他可以給他三年、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隻要林東一直這樣繞著他轉，他永遠都可以等。
    “所以，不必急於一時。”他說。
    這話沒頭沒尾，林東腦子木著：“什麼？”
    “我說，沒有什麼事情是一晚上能想明白做清楚的，以後別熬夜了。”
    林東心虛點頭，心裏想：是的，一晚上能搞定的隻有小說。

    作者閑話：

    前方持續高高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