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數百年後，餘瓔還是沒有能力承接鬼王的位置，鬼王當年所做的交易年限將至，心煩意亂，一氣之下去向往生門，隻丟下一句，“我去去便回，你隻管照顧百年。”
    鬼王一去，這消息無論是仙界還是鬼界都無人敢傳開，遲了數百年的承諾總該兌現。
    身為帝君更是不能食言，又再命同在凡間曆劫的季知平勸說孟溫早日回仙界受罰。
    因過了數百年，以至於孟溫問題不斷，被傳喚到仙界時便聽明萬說，鬼王已下界。
    孟溫要下去不難，隻是，不同於以往的是，這回下去，他就是個普通的凡人之軀，並且再無前世的意識，帝君說是隻有體會一把投胎才能深刻地感受到人性，這一劫去，隻要不再造孽，他便不用再曆劫。
    經過數個時辰的談判，孟溫還是不放心就這麼下界。
    明萬不時催促，“您還是下去吧，別讓地府那頭等急了。”
    “原仙孟溫，你可知罪？”帝君親臨黎山，特來提醒孟溫他的罪責。
    孟溫以為帝君會偏愛他，當他是自己人，站在他這邊，到底鬼王是什麼人物，會讓帝君如此記掛，以至於幾次交易，最後還將他賣了。
    孟溫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究竟犯了何罪。
    “若不是你插手人間事，你可知，人間的自然順遂會如何發展？”帝君本不願深究，實在是孟溫玩性不改，若不懲罰，不知得多少年月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你知而不報，引至樓無拘成魔的機會，甚至插手鬼界的事，救了鬼王。”
    孟溫很想說是誤會，那個時候他並不知困在燈籠局中的人是鬼王，破了燈籠局也是他無心一舉，可是，事已發生，覆水難收。
    帝君長袖一拂，半空現出厚霧，厚霧凝聚為一團成水中鏡像，“若你還不知罪，為人的你將會得到嚴懲。”
    苦口婆心解釋一番，並在鏡像中讓孟溫了解到本該發生的事，“樓無拘本該由仙界及時發現，重新壓製於皇城之下煙消雲散，鬼王則是困在燈籠局中直到沉睡。而鬼界將迎來改朝換代，再與仙界恢複到對立的局麵。這還不知你所犯之罪有多重？”
    孟溫嘴上說是，心裏可不認為，在他的認知裏，季知平是他的友，樓無拘是他友人的伴，知而不報乃之常情。鬼王重歸鬼界，也隻有他能更好地管理鬼界，不讓那些失去理智的惡鬼擾亂人間，也不與仙界成對立，這不是天大的幸事嗎。
    所以，孟溫不覺得自己有何罪過，還覺得自己幹了好事。
    “孟溫知罪。”低頭罪過，隻是，他最不明白的不是他的罪責，而是他下凡曆劫為何還有債，還是欠鬼王的債。
    帝君長歎，所有原仙最有人性，最聰慧善良的隻有孟溫，卻不想他次次下凡次次受罰，還折騰出一個鬼王出來。
    那是他第一次下凡曆刧，他犯了很多錯，讓凡人記住了他，那個人還因為他死了，他甚至在此後的日子忘了，那個人在最後對他說快走，我希望能重見初見你時的白潤模樣，不受饑寒之苦，不要流淚，你可是孟溫啊，為我們出頭說話，激勵我們鼓勵我們的少年，是你說的，男子漢要長成漢子就不能哭。結果都沒有做到，那天孟溫回了黎山，此後落下了愛哭的毛病，總是受眾仙嘲笑，卻不知因他身死之人會成為怨鬼，一劫去他受罰修行，習人性。再下凡已是數十百年，此後每一劫總會因大大小小的失誤受罰而在曆劫間封了法力，又再聽聞凡間又多了幾個讓人聞風喪膽，仙界難搞的鬼王，他總會刻意去避開那些地方，如果不是季知平帶他入舊妖睦，他或許都不會發現那困擾了千年的一刧會是鬼王。
    “你啊你，忘性也是大，初次曆劫，蘆山水戰是你二人緣起，也是你劫起的始緣。”帝君要不是總聽眾仙的笑話，早該忘了此事。“你是真的忘了，可需提醒？”
    明萬對黎山來往的仙人自來熟識，也從眾仙口中對孟溫有所耳聞，“你不忍人間慘事，初始就是蘆山水戰，不忍見死人，一直惹眾仙鬧笑話。”
    孟溫很清楚自己不會像季知平受不住痛苦而自封自己，隻能說明是自己太過痛苦，而選擇性失憶。
    這會兒提起眾仙的笑話，他似乎想起來什麼。
    帝君又再解釋，“這個劫本會隨著鬼王的消失而消失，你有恩於他，蘆山水戰一恩算去，他成了厲鬼又再成鬼王同仙界交易落下了劫，你與他本無瓜葛，幾次陰差陽錯又再助他，劫現，也到時候了。”
    孟溫低下頭，他認為到自己的錯了，他太錯了，當初就不應該跟著季知平去舊妖睦，不對，他應該將樓無拘上報給仙界，樓無拘就不會認識鬼王，又不對，他不應該又再回常國之後又一次跟著去妖睦，都是他的錯。
    可是，不應該啊，都走到還債的地步了。
    到了地府，孟溫如何還是不放心，“你可得保證，允我一個榮華富貴。”
    地府的閻王前腳剛見到個老相識來投胎，不忍老相識下凡受苦，往生錄看了許久，照著生前死後的罪責與善舉，盡量給他安排了個好人家。這會又見到個仙，聽黎山的仙宗說是渡劫同是還債，還是他老相識的債。
    氣不打一處來，態度自然不同，“你是去渡劫，還債的，不是去享榮華富貴的。”
    若不是老相識的囑托，他早已將這仙扔到哪個山角落裏了，“不會虧待你的，多虧鬼王求情，我向你保證，不會讓你餓死受寒。隻是，帝君說你有罪在身，知而不報，特罰你來世，說的話無人信。”
    而下界前，鬼王同季知平又再見了一麵，提起數百年前的談判，季知平擔心鬼王會覺得是欺他，又再提醒，“我並不能保證你二人能否在一起，隻看你二人造化。而你本有機會成仙，此一下界，回來，鬼王你可得再三考慮。”
    鬼王倒不覺得可有何遺憾，“同僚之間不得更叫人痛苦？不如投去，忘得一幹二淨。百年之後重逢，無論是敵是友，或是從未有交集，我都無憾。”
    到了來世，便再也沒有這些前塵往事，隻有另一個身份，另一個開始與結束。
    所以他到了地府，並囑托閻王厚待他的故人，“所助他曆劫，還我恩去，也讓我心無牽掛。老友，他生性溫軟，最是吃不得苦，也見不得死人，煩請讓他投個良善人家，隻望再見他時，仍是這般真情洋溢，能叫人溫潤心靈。”
    閻王怎會不知這筆交易，吃定的就是鬼王的心，“可你知，帝君他們這些仙，會把我等放在眼裏，這一下凡你再成人，前塵恩怨怕是少不了吃苦啊，何必呢。”
    “罷了，我無怨無悔，是我心甘情願的，能為他減去一擔，我也無憾。”何況，先說化執的是他，改變主意的也是他，投胎之後再成人，再經曆生老病死而重回鬼界成王或是成仙，都是要協助帝君的。
    帝君隻是暫時拿他沒法才會以孟溫作為交易，之後他便不知了，珍惜當下是眼下最為緊要的。
    ——
    小兒隨流民同乞兒在巷上分食大戶人家所施的食物，一個與他同齡的小兒不同於其他的人，衣服幹幹淨淨，發絲不落灰塵，手上拿著糕點是往外送，而不是自己吃。
    見到人都是甜甜一笑，見到他更是如此，因為是同齡人，又覺得他是孩童，笑意更是溫暖，將糕點送到小兒手上，那小公子低下聲，問著小兒，“你叫什麼名字？”
    遲遲得不到回應，再問，“你沒有名字嗎？”
    小兒生性害羞，因為是同齡人才敢稍微抬起頭來看人，而這個人，他是認識的，是這片地兒出了名的神童。
    “絮……”
    “續？”好似沒聽清，“續什麼？”
    小兒又再低聲解釋，“柳樹絮紛飛，柳絮的絮。”
    聽此，小公子了然，隨即意識到什麼，歡聲笑道，“我叫孟溫，你和我一樣，意喻溫暖。”
    小兒靦腆低下頭笑著，弱弱回小公子，“嗯，和你一樣。”

    作者閑話：

    這篇文存在電腦裏快一年了，這會兒有網才一章章發出來，斷斷續續正巧在兒童節這一天發完，會想到以前很多愉快和不開心的事，祝願你我能像孩童一樣，一顆糖含在嘴裏就能感到幸福的那種天真快樂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