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憶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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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霧四起,天明將至季知平慢慢自房間出來散步,這朝府院大,下人卻是少。
在院內行來行去,總算是聽得一點動靜,原是朝風涯從一處別院出來,見他夫妻二人昨日說話的樣子,感情不算不好,也算不上好。
那兩個小妾也是昨日才看見,似乎不把左箏放在眼裏,這朝風涯,當真是負心漢呐。
漸漸已有更多的人出來走動,食了早膳後在左箏的帶領下來到皇城舊址附近的村莊,遠遠望去那孤城,心下有了一絲悸動。
“原來是在這兒……”眼前浮現出一個白發人在牆上作畫的場景,那人別過身來看他,麵容模糊,隻清晰地見得他眼中帶笑,那雙眉眼猶為溫柔。
林越與季知平站得最近,聽到他輕聲呢喃,便問:“道長是找到故鄉之地了?”
季知平搖頭,“不是很確定,確實是來過的,這座皇城,與一個人……”
“哪個人?”孟溫望著皇城,隻見得黑壓壓一片,這裏頭的邪祟,竟比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這關著不少東西啊。”
左箏點頭,“聽風涯說過,外地一些滅不了的邪祟會被趕來此地關住,久而久之便成了邪祟牢籠。”
見被打斷了話,林越再問季知平是何人,他也想幫助恩公尋找記憶,這個人活在世上百年,竟連得故鄉與故人都忘得一幹二淨,真叫人可憐。
“一可憐人。”聽到可憐人,孟溫想起那個泡在藥浴中的白發男人,又再聽得季知平往下說,“到底是做了什麼,好似去殺他,明是一安分守己的人,委屈極了,差點反殺了我。他饒了我一命,有不殺之恩。”
“最後呢?”左箏不清楚他們在做什麼,倒是好奇季知平口中的可憐人。
季知平再去望那無光照耀的舊皇城,記得是一場大火,可無論他如何絞盡腦汁,卻是想不起來,最後發生了什麼。
那個人姓甚名誰他忘了,他隻清楚那人可憐,待他極好,有恩於他,其餘的都忘了。
“來都來了,也該去瞧上幾眼。”學了一點護身法的三人不敢跟去,由著季知平獨自前往皇城舊址。
遠遠便見那城牆之中似乎還立著一堵較矮於外圍的城牆,季知平踮腳於地,身子懸於半空,這才清晰得見,那內頭果真還有一堵牆,那堵牆上畫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放眼望去,有幾處地方破損很嚴重,後來補了上去,導致牆體的顏色不一。
這城牆圍了整座皇城,印象中是沒有這堵牆的,應是後來建起。
皇城周遭的建築物並沒有遭到破壞,想來村民們是安全逃離這裏的,所行這處確實聞得些大小各異的妖邪之氣,那些東西被困在裏頭,隻會使怨氣更深。
季知平隻歎還好,若是當年他跑來這裏,裏頭的名份定有他。
獨自一人行走於連隻老鼠的影兒都沒有的街道上,他不認得回去的路,隻往來時的方向直行,走不了的路便往天上飛。
行了一段時間,回身去瞧離了皇城有多遠,是否快到朝府,霞光也隻在這一刻照到皇城,琉璃瓦屋浮現一層金光,一座府第座落於眼前,牌匾上的字依稀可見得“敏王府”三字。
記憶中的敏王府是在皇城中央,建了這堵牆,皇城竟變小了這麼多。也是,國家內地沙漠化嚴重,活生生分裂出一個榮國,還是餘氏的國家。
竟不知,百年間,改朝換代都不待他見一眼。
這些日子,孟溫與林越沒少給他講這些國家的變化,而他,隻記得一個妖睦。
這夜孟溫洗漱之後跑往季知平房內,發尾滴著水珠,身上冒著熱氣。
這兩日一到夜裏氣溫降得快,孟溫急著入睡,季知平又有事喚他,外衣沒穿也就披了件披風來到季知平房內。
季知平坐在床沿,身旁是畫架與筆墨紙硯,看著白白淨淨,是新的?
孟溫未敢走近,隻小心翼翼說道,“仙君如此雅興。”
季知平抬手指向那些東西,“我大字不識幾個,並非文雅之人,這些,都是送孟師的。”
孟溫有禮物收自是高興,隻是不解這是為何,與季知平相處有些時日,他有什麼銀兩,有也隻夠買幾個饅頭吃,怎會花費這麼多銀兩買這些東西給他。
“仙君,我們還有什麼錢去買這些東西。”自從遭劫,他們就是一個團體,所得的財產都是共同的,麵對愛好,孟溫還是選擇溫飽重要。
“昨日到一戶大戶人家做法,向那戶人家討要的。”季知平也不願餓肚子,隻是有求人家,孟溫喜歡這些東西,而他,需要這些東西來協助他回憶過往。
“不會白給你的,看到了什麼,把它畫下來就行。”
孟溫自是了解,這才遲遲迎來喜悅,待發尾幹了,困意襲來,孟溫經季知平的意願探手去摸他的後腦,又是那個人,還有一座宮殿。
像這樣來給季知平窺憶已不是一兩次,清楚季知平有些記憶藏得很深,又或許是年代久遠的緣故,活得太久,記憶太多,而回憶不起。
初見畫麵很少,也很模糊,自從來到故地之後,孟溫發現有些記憶或許是因看到了什麼而漸漸浮現出來,越來越清晰可見,而季知平卻是想不起來的。
他試探過季知平,經提醒才想起來,他不說,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記得,又或許,哪一天忽而才想起。
孟溫這幾日沒有隨大家出去,躲在屋內作畫,一處是座大殿,一處是張人像。那張人像至今還沒有具體的五官,隻有一雙溫柔的眉眼。
畫作完成前孟溫又入了季知平的房探他記憶,回去的路上一條條線被他完整地牽連在一起,知了個大概。
活了這麼多年,什麼事沒見過,深知其中的苦處,心裏很不好受,他總不能理解為何別人能夠鐵石心腸,而他,一點都見不得不好的東西,這會讓他很難受。
行走間,淚水又流了下來,他不敢和季知平說,反正,他遲早會想起的。
林越出來小解,路途碰見孟溫又在哭鼻子,他一向不會安慰人,正欲繞道而去,聽得孟溫突然放聲大哭,同遊一場,算是友人,便問他是有何難處。
“你是見著有人死了,還是餓肚子了?”
孟溫欲言又止,決心隻顧著哭,哭到盡興才抱怨出聲,“上天欺我未經世事,我遊曆這大千世界,見到了不曾見過的人與事,我好難受,太可憐了。”
“你可憐?”林越又歎這嬌弱公子太單純,“誰不是第一次做人,你就是命太好了,才總是悲天憫人,菩薩心腸。多看看就習慣了,當年我隨大流於盛國避難,什麼場麵沒見過,上了戰場,什麼人沒殺過。”
頓時孟溫停止哭泣了,看著林越,一臉不滿,“我也是上過戰場的。”
林越似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忍不住笑出聲,“是,戰亂時期誰不曾上過戰場,您怕不是在背後出謀劃策的吧?”
孟溫不敢誇大其詞,他在戰場那年不過是個無名小卒,“沒那麼大本事。”
大殿畫好之後,孟溫尋了左箏,托她向人打聽這附近可有這處建築物,這大殿建得如此壯觀,沒理由無人知曉。
不出四日,左箏托人打聽到了大殿的消息,自從那日之後便不曾見過孟溫,他又躲在屋內作畫,她雖為女主人,卻是不方便到客人屋院,見到在教村民習武的林越,托他把信封交給孟溫。
知林越容易臉紅,轉身之後掩麵偷笑這人這般魁梧,臉皮卻薄得叫人可憐。
“這歲數,何時才娶得上姑娘啊。”
林越找上門時孟溫正站在窗前尋思,林越未入屋便與他碰個正眼,林越把信件交到他手上,隻道是朝夫人托他給的。
“這麼快便打聽出來了。”孟溫伸手接過信件,裏頭有他給左箏的那張畫作,還有左箏查到的關於大殿的曆史。展開信紙孟溫一時犯了難,他並不識得盛國字。
林越拿走信紙一瞧,這哪是常國字,是睦國字,“睦字與榮字相似,多少我是識得。”
“裏頭說了什麼?”孟溫把頭探出窗外。
林越背過身向孟溫解釋,“是座王府。”
“季仙君活了百年,什麼王府能存在這麼久,這王爺的子嗣延續得挺長啊。”孟溫不明白季知平的記憶為何能對這座王府這麼深刻。
“據說是一位年輕王爺的府第,叫敏王府。這位王爺早逝,無子嗣,至於這座王府能留至今,是因當時的君主是那位王爺的兄長,兄弟二人雖非同母所生,情誼重。君主活的年歲不長,卻是深受百姓愛戴,家親和睦,走前有令子孫不得破壞敏王府,所幸留得至今,已有三百年頭。”
孟溫驚歎,“這睦君主未免太過重情,若不是睦國被滅,那王府還得再留多少年,也不知皇城牆外,是否還能見到那王府。”
“你沒見過,又是如何得知?”林越聯想到一人,“你從道長那窺知?”
孟溫點頭,“年輕的王爺早逝,不知與季仙君有何幹係。”
“三百年?那可是三百年,道長不是說……”林越不敢相信,難以相信,“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活那麼多年,那是妖怪不成。”
“一百年是百年,三百年也是百年,有何區別?”孟溫似是見怪不怪,“那可是你最敬愛的恩公,林將軍莫不是變心了?”
林越搖頭,他得慢慢去適應這個驚人的消息,季知平早前說百年他是半信半疑,“如何確定那位早逝的王爺與道長有幹係?”
孟溫仔細回想,“這就不知了,我隻是這麼說。隻在其中看到仙君在王府住過一段時日,你若願意,可再去向人打聽,這王府三百年間是否有人住過,不便知了?”
這夜風雲變化多端,近冬的季節本就是晝短夜長,戌時已過半個時辰卻遲遲不見天黑,睦國邊境自從沙漠化後不曾下過雪,空中浮雲輕飄,落入行人鬢間。
這是妖睦百年來的第一場雪。
朝風涯這才回到丹室便帶上家夥與眾懂法的侍衛跑往後山圍攔一個似黑霧狀的東西,那東西隻有一個腦袋大,力量極強,有人一個不慎被他激飛,落得個五髒俱裂。
見識過那東西的威力無人敢靠近,朝風涯身上帶著綁有符文的粗網將那東西設法困於其中,個個口中開始低語念咒,隻見得那東西未被安撫反而受了刺激,霧體之中,漸有人的五官現出,趁那時朝風涯掏出玉盒迅速將他封於盒內。
“這東西數十年前害死了不少人,不可小覷。”把東西轉放於侍衛手中,“扔進舊皇城吧,器具不全的情況,不好控製這東西,將他扔進去,鎮鎮裏頭的邪祟,激發他的怨氣,待尋到合適的器具,再煉化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