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緣起 26黴運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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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焓厭。”灝盞人未至聲先到,隻一恍神,灝盞玉樹臨風站在焓厭麵前。
焓厭皺眉,起身時有些思索,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想對灝盞笑一笑,看起來卻似是被迫的,聲音還是那般冷,卻沒像以往帶著絕情,隻道一聲,“你來了。”
灝盞愣神,一動不動,良久回神,卻連甩了自己兩耳光,焓厭看的稀奇不由問:“你瘋了,打自己作什麼?”
灝盞沒有聽見焓厭的話,隻覺得臉上疼的很真實,心裏歡呼又雀躍,一時高興的隻得愣著,猛回神握著焓厭的肩膀,一雙眸子流光飛舞:“焓厭,你剛才,剛才是不是對我笑了?”灝盞十二分認真的看著焓厭,眼裏帶著濃濃的期待,焓厭側頭,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焓厭不妨,灝盞一把將他擁進懷裏,緊緊的抱著,幾乎將焓厭勒死,焓厭一動不動,眼裏帶著困惑,又有半刻思索。
“焓厭,我,我能吻你嗎?隻一下。”灝盞忐忑不已,但見焓厭漫不經心嗯了一聲,灝盞幾乎激動的發抖。
溫舌入口,焓厭驀然撐大了眼睛,眸底掠過一絲狠戾暗含著幾分痛恨,垂在身側的手猛一撐,一把通身黑芒的匕首出現在手心,狠狠刺進灝盞的左肩,灝盞啊的一聲煞白了臉,隻一瞬,灝盞身上竄起無數熒光齊齊竄上那把匕首,灝盞愣愣的心痛的看著焓厭:“焓厭,你想讓我怎樣,你到底想讓我怎樣?”
焓厭緩緩拔出匕首,抿著唇側頭不語。
灝盞看著滴血的匕首眸底傷痛更甚,一把握住焓厭的肩膀使勁搖晃:“你是不是拿我試你製的法器?”
灝盞認得那把匕首,是他送給炬亦的誕辰禮物,炬亦喜歡貼身帶的兵器,灝盞便將宮裏藏了許久的一把名叫漠魂的匕首送給了炬亦,這把匕首有些來曆,是上古兵器,最大的特點便是能驅人法力,且會致使傷口長久難愈,想來炬亦不滿意漠魂的造型,特意讓焓厭來改改的。
隻方才一會兒,灝盞的法力便被抽去了五萬多年,灝盞這一次是真的心痛,握著焓厭肩膀的手越握越緊,焓厭坦然,卻又茫然:“我沒有。”卻一句解釋都不肯多說。
灝盞後退幾步,左後肩的傷口涔涔的流著血,一手指著焓厭,唇角微顫,半晌方恨恨出聲:“莫非你要折磨死我,你才高興?”
焓厭不語不動,連眼皮都不抬。
灝盞愈加心痛:“你的心果然比石頭還硬,可笑我灝盞居然會愛上你這個冷血無情的,是我不自量力!”轉身離去,一路血痕染紅了綠地。
灝盞還是有所期盼,期盼焓厭會追出來,不看他這五百年的情誼,也該看著他受傷的份上追上來看看他,灝盞的腳步不由更慢,鼻尖詹卜樹的香氣彌漫四開,不知不覺已經走出穀口,灝盞還是不死心,猜測焓厭說不準不好意思,所以還要猶豫一會兒,他幾乎想象到,焓厭看到他狼狽虛弱的模樣眸底會掠過的心疼與不安,不由自主很開心。
“他是不會來的。”一道冷冷的提醒緩緩響起。
灝盞回神順聲抬目,看著對麵樹上站著的一隻碧眼白貓,微微一愣。
白貓白色的毛發如雪亮,風過仿佛輕搖的白焰,周身繞著白色流光,高貴優雅的睨視著灝盞。
“哦?你怎麼知道?”灝盞亦冷聲回應。
“沒有誰比我更了解焓厭殿下,他一定不會來的,四殿下還是死心吧。”白貓搖了搖尾巴,犬坐在橫出的樹幹上,眯起的碧色眼睛裏帶著諷刺。
灝盞心裏有點難受,焓厭身邊什麼時候多出了這麼一隻東西,不由冷哼:“你認得我?”
“認得,如何不認得,妖族四殿下不要臉不要皮的癡纏焓厭殿下五百年,不僅未博得美人心,卻讓曾屬於自己的漠魂傷了身,這麼有趣的事,我怎麼會不知道。”白貓說的極慢,字字戳著灝盞的心窩,“我在詹卜林守著焓厭殿下整整六千年了,焓厭殿下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在我眼裏,若要找出個了解焓厭殿下的也必定是我了。”
“你與焓厭怎麼認識的?”灝盞心裏醋壇子翻了個。
“迦蘭涅穀後麵有座弄玹山,焓厭殿下一般打造好法器,便去弄玹山試法器,六千年前,我在弄玹山看到焓厭殿下第一眼的時候就喜歡上了殿下。”白貓輕歎,眸裏流著傷感,“可焓厭殿下又豈是一般人能輕易靠近的。”
“況且你不過是隻貓,是隻妖,恐怕連給焓厭提鞋都不配。”灝盞接著白貓的話,臉上笑意漸盛。
白貓不緊不慢眯起眼,瞳孔收縮如針,毛發直豎,卻又瞬時散了氣勢,抬起左爪摸了摸嘴邊的胡須,悠悠道:“我雪泿再背,也背不過殿下您,讓自己心愛的人捅一刀的滋味恐怕不是很好受吧,你活著,焓厭殿下記不得半分,若死了,說不準還會偶爾記起有個什麼妖族四殿下,叫什麼灝盞的曾經在此駐足過。”
灝盞慢慢站起身,後肩上的傷,痛的他麻了半隻胳膊,右手臂橫扶著左胳膊,警惕的看著白貓:“白貓,雪泿?”
灝盞再笨也聽出雪泿話裏的威脅,靠著樹幹默默冷笑,真是流年不利,居然在此要命的關口遇上情敵,這隻貓看來屬意焓厭已久,既然知道他與焓厭的關係,恐怕不會輕易放過他了。
“殿下緊張什麼?”雪泿輕笑出聲,貓眼眯成了一條縫。輕輕一躍落在地上,白光乍起,光芒褪盡時,原地化了位白發碧眸的白衣男子,眯著眼睛笑意涔涔的看著灝盞,緩緩走近灝盞幾步,嘖嘖有聲:“嗬,四殿下今日可真狼狽。”又一笑,語調越發清冷,“難得焓厭殿下肯舍得傷了你,如此大好時機,若不除了你,我豈不是太辜負焓厭殿下給你的那一刀。”話音未落,雪泿手裏幻出的長劍急速向灝盞刺去。
灝盞身形一晃,晃出三丈以外,灝盞今日情傷重也無心與雪泿纏鬥,況且肩上的傷也的確傷他不輕,隻是雪泿這隻死貓哪裏肯輕易放過他,灝盞眸色頓時暗了下來。
“殿下走那麼急作什麼?”雪泿低笑著,緊追不舍,空氣中隻餘片片殘影逐一散去。
灝盞不知雪泿到底下了多大的決心來對付他,隻是雪泿的狀態畢竟比他要好,現下看來,那隻死貓想殺他肯定不是一時興起,想來這五百年,雪泿日日恨不得扒了他,隻不過他畢竟是妖族的四殿下,又是魔族的親戚,況且他的法力在雪泿之上,就算雪泿不顧他的身份,不看魔族的麵子,也鬥不過他灝盞,隻是時運不濟,今日居然讓這隻死貓鑽了空子!灝盞恨恨咬牙,加快了速度。
魔族的地界兒灝盞還是不太熟,倒是從妖族地界到迦蘭涅穀的路,走了整整五百年,閉著眼睛都知道哪邊有樹,哪邊有大石頭。此時,灝盞才覺得的悔恨,前五百年,他怎麼就沒有趁機拉著焓厭到處走走看看,如今落到這個地步,原是他這好命的四殿下好運到了盡頭。
灝盞一路向西,也不擇路,隻管閃避身後窮追不舍的雪泿奮力劈來的劍芒,聽著雪泿一聲一聲的冷嘲:“我倒要看看,四殿下還能撐到幾時。”
灝盞的確有些吃力,肩上的傷痛入骨髓,帶累的他半邊臂膀毫無知覺,疾行間有幾次差點兒栽下雲頭,讓雪泿追了上來。隻顧疾行,卻不想闖進梵昧台方圓百裏內,空氣頓時變得詭異,寂靜壓抑,隻有灼禿的大石龜裂開,土細如塵,隨著灼熱的暖風揚去上空。
常聽老輩講起,梵昧台乃是魔族禁地,是用來懲罰犯了過錯的妖孽,但即使是修入四聖境的仙佛也未必有膽子走進梵昧台。
梵昧台四方鎮守著早已龜裂的四方石神獸,荒涼死亡的陰霾始終不曾拂去。
灝盞心裏有些怵,但身後的雪泿卻死咬著他毫不撒口,若他從梵昧台上空渡了過去,想必雪泿也該有些懼色。
灝盞那時並不曉得梵昧台的戾氣有多重,隻一咬牙直直擦著梵昧台上空而去,速度雖極快,但不想那幽幽跳躍的九丈幽冥火卻忽得一下漲了一下,左後肩立即竄進一股戾氣,傷口霍然裂的更大,灝盞距梵昧台的焰火十丈有餘,不想火勢瞬間一漲,將灝盞灼落下來,灝盞雙目頓時赤紅,仍不忘看去雪泿,卻見雪泿冷然一笑,臉色驟然凝重,轉身消失。
身體如斷線紙鳶,下落的速度極快,灼裂感也越來越盛,意識沉迷之際,灝盞還有所感歎,昔日有牡丹花下鬼,今日有他灝盞為情甘焚身!
灝盞重重舒出口氣,臉色越發凝重,一推裹著大氅的萬寒明,歎氣道:“你是不是睡著了?”鬱鬱的托起下巴,紫眸裏盡是流傷。
“唔,沒有,這麼說來,你當時要死了,怎麼現在還在這裏?”萬寒明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灝盞左額上的曼陀羅花印記,“今日能讓你從神佛皆滅的梵昧台裏逃生,可見你命不該絕,既如此,你更該振作點,早早找到焓厭,也好比翼雙飛。”
“當日若不是守梵昧台的孤鸞與祭櫻察覺到幽冥火的異樣趕來,我真就魂飛煙滅了。”灝盞又歎氣,“祭櫻用他的湮雨七星槍替我抵擋了梵昧台的九丈幽冥火,孤鸞用悲離扇接住的我,幸虧他們來的及時,孤鸞說,他們趕來的時候,我距離幽冥火不過剩了兩丈遠,唉,我果然是命不該絕。”
萬寒明摸摸鼻子,稍稍皺眉:“那,那個祭櫻的湮雨……”目光拐去忘情那裏,忘情冷漠的臉上微微一動:“湮雨七星槍。”
萬寒明接口:“湮雨七星槍呢?”
灝盞麵無表情:“沒了。”
萬寒明哦了一聲:“你果然命不該絕。”又將灝盞上下打量了一番,稀奇問,“幽冥火居然能把你燒成這樣,果然厲害。”灝盞一下撲在車板上,翻著眼珠子表示自己的無奈。
忘情不由冷哼,緊接著拉了拉緩慢的牛車,語氣愈加冰冷:“四殿下若不是打了蒺藜山上豺羽前輩寶貝徒弟的主意,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咎其因果,你是活該。”
灝盞也懊惱不已:“倘若我知道落玉山穀裏的小娃娃是豺羽的徒弟,就算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有半點歪心,這一切還不是焓厭,孤鸞與祭櫻雖將我救起,可我這顆心早碎成了渣,我思量著我出了這麼大的事,焓厭總該來看看我了吧,可是我在紫曜清宮等了整整三百年,都等不來他,我總是給他找些不來的理由,隻一個臉皮薄我自己騙自己騙了一百多年,那麼長的歲月,他該來了,可是我日日在宮門等,還是等不來他半個影子,我又想也許是哪個推不開的仙君纏他脫不開身,如此我便又等了幾十年,差去打聽焓厭的小妖,去一個,死一個,半點音信也沒有,無法我隻得再厚著我這張臉皮,巴巴的跑去看他。”灝盞忽然一頓,臉色愈加悲愴,“這禍根就出在了這裏。”
“你如果乖乖呆在紫曜清宮不出門,也不會有如此禍劫。”忘情毫不同情道,卻驀然想起魔族那會兒好像亂了一陣,莫非是為了這個焓厭?忘情不由顰眉。
墨夜痕懶洋洋的半擁著萬寒明慢慢坐起身,眯著眼睛將灝盞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半日,扶著下巴重重點頭:“原來害我侄子的居然就是你啊。”眼角彎得越發迷人,牙咬的咯咯作響,“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灝盞眼睛撐的奇大:“我不會…不會那麼背吧?”
萬寒明寵溺的摸摸灝盞的頭頂:“真不巧,你就是這麼背。”
灝盞啊的一聲跳下牛車,忘情卻率先出手,一根散著青光的繩索束住了灝盞,忘情冷笑:“能縛住犀的鎖神絲編織的繩索還治不了你?”
灝盞悲鳴:“萬寒明,我可是你兒子,你不救我啊。”
萬寒明理了理墨夜痕的衣襟,仔細囑咐著:“下手有些分寸點,別打太重,他畢竟有傷。”末了又添一句,“況且他現在認我做了義父,你給我留些麵子,把他帶遠些,我想小睡一會兒。”
墨夜痕聲聲應下,提起灝盞往遠處走去,直到灝盞的哀嚎漸遠,才回過神來。
忘情站在車板旁,伸手摸萬寒明的頭發:“我們在這裏等他。”卻似有心事,一直鎖著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