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憬的臉一點一點從紅與黑的殘破蝶翼中浮現出來，他與她的麵容交疊重合。最終，凝成了滕桉如往昔般，溫柔笑著的臉。
    “我不怪你，美嚴。”
    她說著，向我伸出一隻手來。就在即將觸碰到我的時刻從指尖開始瓦解，化作一隻隻四散飛去的蝴蝶。
    “我們不會分離，也不將分離。”
    破繭，雙生。我懷著我的愛意和恨意割下那殺死她的一刀，然後將用餘生，把她的命活完。
    這是我應該受的罰。
    這是我的罪。
    這是我泯滅他人生命的罪。
    這是我，愛上親生父親的罪。
    就是這樣。我不愛唐憬，我愛我的父親。滕桉殺了他，我殺了滕桉。我不知她是否明白我的愛情，我隻知道，她毀了我最初的希望。
    我想的父親在戒酒之後會是多麼好的一個男人。可是她，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夢裏蝴蝶蹁躚，有人踏著遍地落花向我走來，抱住我。他的手心裏放著一片漂亮的四葉草，他的笑臉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笑臉。
    這麼多年痛苦掙紮，這麼多年猶豫淒涼，這麼多年卑微隱忍。
    你以為，我愛的是誰？
    「七」
    我再醒來，就是在他的懷裏。
    我的愛人英俊優雅，博學強知，家境優渥，二十八歲從歐洲留學回來任心理學研究生導師，也就是我的導師。他什麼都好，沒有一樣不好。他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戀人。
    他最喜歡抱著我坐在他的膝蓋上，摸著他建議我剪短的頭發親吻我的耳朵。而我最喜歡他叫我名字的樣子。明亮的眼睛笑得眯起，嘴唇一張一合，神情溫柔得我難以自拔。
    雖然我有安定的生活，有圓滿的愛情。但是我總會做一個很奇怪、很詭譎的夢。
    漫山遍野絢麗奪目的紅色落花，天空是緩緩流淌的緋紅色。有另外一個麵目陌生的女孩子，她在繭中掙紮而出，然後展開背後一雙金紅色的蝶翼，向我飛來。
    每次她剛要飛到我麵前的時候我就會醒來。然而這一天晚上我沒有醒，我終於看到了她的臉。
    那是一張柔和，英氣，美麗的臉龐。
    “如果連我都不信任了，你還怎麼活？”
    這是有人第一次這樣問我，可我並不知道她是誰。
    “……如果那樣的話，我就替你活下去吧。”
    再醒來，唐憬在我枕邊輕輕搖晃我的身子叫我起床：“小懶豬起床啦，今天有答辯的。”
    我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想著夢中的人型蝴蝶，卻並沒有動。
    “起床啦，滕桉。”
    “……嗯，好。”
    *
    ——如果你不確定你的愛人有沒有對你說謊，你又如何能分辨得出，你是不是他愛的那個人？
    西風把風鈴吹得叮當作響，我從幻夢中愕然醒來。耳邊依稀是滕桉，或者說是袁美嚴的淒涼的獨白。我頭痛地揉揉太陽穴，緩過神來看到薛奢正在我對麵一眨不眨的看著我。神情好奇又期待。
    “這個故事太可怕了，你讓我冷靜一下。”
    嘴裏甜膩的血味漸漸淡去，我說著，把剩下的香水推回他麵前：“太可怕了，我以後還怎麼直視coco小姐啊。”
    薛奢笑笑：“好，有空您再把故事講給我就好，我再轉述給滕桉。所以…我應該從今天開始上班？”
    我反倒是一怔，都差點忘了要占便宜的這碼子事，於是愣愣的點頭。他卻悠然自得的樣子站起身來，比我還像老板：“有工作服？試衣間在哪？”
    我想著雖然這故事我看得難受，可多了個帥哥當免費幫傭也是不虧的。這時風鈴再次搖晃，今天的第二個客人登門了。哇今天的生意怎麼一個接一個！他是我的招財貓嘛！
    我正暗暗竊喜，這時抬起眼睛看見薛奢站在我對麵，逆著光，美好的麵容朦朧如詩。他微微笑起：“我去接待，老板娘歇著就好。”
    “……誒，行。”
    真是個美好的少年啊。
    *
    ——可一絲怪異的感覺突然浮上心頭：作為人類，他是怎麼知道我可以聞香識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