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這意思，就算我再不明白，也多少看出了一點。我看得出，他那最後一句定然是帶著嘲諷的口氣說的，而我卻無法用同樣嘲諷的口氣回答，隻是眼神飄忽的看向了不遠處安靜燃燒的紅燭。
    “你從來沒有公正的看待我，從來不曾試著了解過我，即使我做了這麼多，是不是？”他已經坐在了我的床沿，看我的眼神好像是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明白答案之後的放棄。
    公正的看待？——我承認，我受了太多姚宛若情緒的影響。宛若的等待，宛若的癡戀，宛若的不悔都讓我從一開始就對這個蕭唯提不起任何好感。我就好像是在看著另一個版本的自己，我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宛若為蕭唯的一切，惱恨宛若如此深情，這會令我自己更明白自己的感情在旁人看來是多麼的愚蠢、多麼的不值。連帶的，就連看著蕭唯也是痛恨的。再加上，我自己親身體驗了蕭唯所謂柔情似水背後的暗藏殺機，我認為，即使我受了宛若的影響，對於蕭唯，我也沒有太大的離譜。
    更何況，他所說的做了這麼多，還不是因為背後有原因？——蕭唯又怎麼會做一些沒有利益的事情？
    至於了解，我承認，自己仗著姚宛若記憶中對他的印象，先入為主的為他定義，懷疑他一切的好意，認為他所有的示好背後都有目的。我到現在也不認為，自己的判斷錯了。
    隻是，麵對著這樣的蕭唯，我一時間有些無法應對，就以默認回答吧。
    “如果沒有她，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我看見他的眼中，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的光亮，仿佛已經料到了我的答案。隻是隱在其後的感情——我就算先前不明白，現在看他的態度也多少知道了一點，雖然，我不知道他何時有了這種心思，不過——不是我能承載的。
    於是我假裝不明白，繼續用一種諷刺的口吻說道：“你說笑了，如果沒有宛若，你根本不會見到我。”這倒是真的，如果沒有姚宛若，我就算想要進入蕭府，也一定不會用這麼大的目標了。
    蕭唯聽後，依然是非常冷靜，他應該是早就明白了，隻是想要用我的回答擊碎心中最後一點妄想，然後，可以毫不留戀的繼續做他的蕭唯，那個江南第一家的未來家主，蕭唯。
    “說的也是。想不到，我也會有問著明知道答案的問題的時候。”我聽不出他的口氣，他的聲音，所以並不清楚他以何種心態說的這句話。隻是眼中的自嘲毫不掩飾的讓我明白他的脆弱，而我也知道此時的蕭唯已經不再是彼時心機深沉、步步為營的江南第一家的少主了。
    “最後一個問題，能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嗎——是真名。”蕭唯那雙如子夜一般的眼睛，已經有了一點情緒，那是一種懇求，一種害怕被拒絕時的微弱期望。
    蕭唯何時這樣弱勢了，他每一次出現在我的麵前——宛若的麵前，不是豐神俊朗，神采奕奕的嗎，何時這樣的謙弱了？
    他居然這麼了解我，特別點明，說的要是真名。如果他不說，我或許真的又會給他一個假名了。
    不過，我還是很好奇，要我名字做什麼。
    “你我應該不會再見，你要我名字做什麼？”總不至於還要下咒咒我吧。
    蕭唯再聽見我說不會再見時，眼中閃過的一絲痛楚我不會看錯。“…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連名字也不可告訴我呢——你說我每一個問題背後都有心思，可是你呢，卻防人防的更重，我不過是想要一個名字罷了。”
    我一看，心下覺得淒然，蕭唯竟然將我看的那麼透，我若再不說，豈不是真的顯我做作了？
    “我姓木，我叫木清淩——想不到，你會是我來中原之後，第一個知道我真名的人。”
    蕭唯聽後，眼中卻是泛過奇異的光芒，眼中好像是有些懷疑。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們學道之人，可以利用名字和生辰為人下咒。所以許多修道人並不會把真的名字說給別人聽，害怕不知何時惹來殺生之禍。所以，有時，就連同門師兄也不會真的知道我們的真名，我們相互稱呼的，不過是自己取的諢名罷了。”
    他卻忽然笑了起來，似乎很開心，我聽不見他的笑聲，所以無法分辨到底是真是假。雖然，他的眼中已經淺淺的映入了一張有些蒼白的女人的臉。
    “嗬嗬，你竟可以騙我，反正我也不知道。”他卻又忽然開起玩笑來。
    我一聽，這人怎麼如此反複無常：“你都說了是真名，怎麼又想要我騙你——我真是越發難以理解了。”
    “嗬嗬，難以理解就不要理解了，反正，你也不會嚐試。”他眼中的苦澀，令我一時之間說不出任何話。
    於是，整個房間，一時間很安靜。
    過了一會，他卻又忽然開口了：“能讓我見見你的真麵目嗎？”
    我想也不想的開口拒絕：“不可能。”
    蕭唯立刻一個停頓，垂下了眼瞼遮住了眼睛，我看不清他的情緒，良久他才吐出兩個字：“…是嗎…”
    我一看，實在不適應這樣的蕭唯：“你也看見了，我現在很虛弱。不瞞你說，我現在沒有任何法術，所以根本不可能解的了臉上的幻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和他解釋這些，隻是單純的看不了這樣的蕭唯。他應該是宛若印象中的神采飛揚，在商場中利用敵人所有的弱點聞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事實上，在今天以前他一直是這麼做的，也許…我真的從來沒有試著了解他，固執地將他定位在了自己的偏見上，這對於他，或許是不公平。
    不過，就算我了解了他又怎麼樣？嗬嗬，所以，我不後悔。
    “你其實不必向我解釋。”他的頭卻轉而看向了窗外。
    我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了，外麵？”
    “下雨了。”他轉回頭，隻是他略低了頭，燭光剛好找到他的唇，我卻看不見他的臉。
    “是嗎，我來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在陵都碰見下雨了。”我也想要提身往外看去，奈何身子一向沒有什麼力氣，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迷香暈得太久了。
    他卻隻是略微動了一下嘴唇，我隻依稀看見了他說：“…早就下雨了…”
    我一瞥眼，就看見了一直掛在他腰側的那塊珈藍玉佩，忽然想了起來了，我勉力終於從包中掏出了我要的東西，將它遞到了蕭唯的眼前。
    “這個，還給你。”我將非離釵放在了他的麵前，手就又縮進了被子裏。
    我一直低著頭看著那非離釵，說道：“既然我已經不再是宛若了，這個東西也敢物歸原主了，留在我這裏也不合適。本來還想不到要找什麼機會換給你呢，現在正好。”
    我抬起頭來看著蕭唯，隻見他略微有些苦笑：“嗬嗬，我既然送給了你，豈有收回之理？而且…傳說…果然是騙人的，既然這樣，我要它又有何用？”
    “你……！”
    蕭唯卻是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眼中閃過深意，看向我時，他已經是一臉的淡然，恢複了以往有些譏誚的嘴角：“你弟弟，好本事啊——如果真是你弟弟的話。”
    還未等我在反應過來，他說道：“就讓我再任性一次，你睡吧……”
    最後一個音還沒看完，隻聞見一陣熟悉的香氣，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已經人事不知了。
    我原本想說：“不要再放那麼多的迷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