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
    “蘇夜？蘇夜？”心裏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令我已經飄得有些遠的思緒迅速回來，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幾乎要將手中的玉釵生生折斷了，要不是忽然出現的聲音，真折斷了，我可如何是好。
    忽然被動的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腦子裏依然是西銘轉身離去時還笑著的溫柔，令我有些不適應。閉上眼，盡力平複心中湧起的各種情感：欣喜的，卑微的，痛恨的，無奈的，苦澀的……等等情感都像是打翻了一般在心裏無盡的蔓延開來，遍及任何一個角落，沒有逃脫的可能。但是，所有情感中，卻都是以痛苦和晦澀幾乎掩蓋了所有的感官，往日的一切都在心裏不斷的回放，我最開心的時候未必是他最開心的時候，但他最開心的時候，卻一定是我最苦澀的時候。我所見到的幾乎所有的他的快樂，但是與素秋有關。我已經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感受了，既想他快樂，同時卻又害怕他快樂——我承認我羨慕，羨慕那樣溫柔的眼神不是看在我的身上，羨慕那樣快樂的神情不是因為我，我甚至羨慕西銘每一次在我麵前提起素秋的神情——然後，便在心裏唾棄自己。
    “蘇夜！蘇夜，你聽見了嗎？”心裏的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聽來頗有些急切。
    我這才愣愣的想起來，剛剛的聲音好像是越越啊。
    我的眼睛終於開始聚焦，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天已經大亮了，看樣子快要辰時了，我竟然想了這麼久。竟然就這樣讓冥火一直飄在空中，這要是不巧來了個什麼人，不都要拆穿了嗎？果然，一想到西銘，我就什麼理智也沒有了。
    閉上眼，將心裏的千頭萬緒生生壓下，又默念了幾遍靜心咒，這才複又睜眼，眼裏已經是一片清明了。
    “怎麼了，越越？”在心裏問道。
    “我還想問你呢？你一直在胡想些什麼，一直喊你也不理。”口氣中哪還有什麼擔憂依然是帶著淡諷的高傲，我果然是剛才聽錯了。也是，他連我受傷也並未多問一句，現在又如何會來關心？想來師傅說的，是正確的了。但心裏，總有些難受罷了。也好，總比將來分手是知道了要好，我不禁有些自嘲的笑著。
    “真沒事，剛剛一直在冥想療傷，沒想到你會這麼早來找我，怎麼了？”我在心裏笑著撒謊。反正越越也看不見我的臉，也不用擔心會被看出了什麼。
    “我……！沒什麼…你真的受傷了？”先是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麼不能說出口一般，隨後又是有些難以置信的詢問。
    我人品在越越心裏就這麼差嗎？為什麼他會認為我是在欺騙他呢？難道真的是我平常太失敗了嗎？嗬嗬，竟然被一個可以做自己曾孫的小鬼懷疑人品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沒事，我想繼續打坐了。”不鹹不淡的告訴越越，我不想再糾纏下去了，真的是有些身心疲憊的感覺，沒什麼力氣和他逗嘴耍弄。
    “真的沒什麼？……那，你就說說昨晚到底怎麼了吧，為什麼蕭唯會忽然改變了態度，又會忽然……抱你進來的。”他有些吞吞吐吐，即使是有些理屈，卻也被他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可我真的很累，西銘的回憶已經消耗了我太多的心力。但是，難得越越會主動這麼積極，而我又不怎麼會拒絕人，歎口氣開始簡單的訴說昨天發生的事，當然司空樂棋的那一部分要一筆帶過。
    我一邊在心裏對越越說，一邊將火焰熄滅。手裏依然把玩著那根玉釵，看著玉釵的溫度漸漸回落，繞情花和流雲紋的顏色也褪為最初的玉白色，也終於恢複了溫冷之感。毫不起眼的釵頭依然是祥雲朵朵，早不見了那繞情花的痕跡。
    我一邊說，心裏也在一邊想，這不知是何人，設計如此精巧，利用色差所造成的視覺變化，竟然能將一支平凡無奇的玉釵做得如此巧奪天工。
    “這就完了？，就這麼簡單？”越越顯然不相信我這縮過水的解釋，但是他又沒辦法，無處求證，最後還是的相信我說的。
    “當然就是這樣，我就是為了蕭唯故意傷到點手，不然你以為這六祖壇經要怎麼蒙混過去？”並不想說這傷有多重，況且，他知道了也沒用，本來再來時就打定主意不告訴他，是怕他擔心；現在，我就是真說了，保不準他會以為我在騙他？——誰讓我在他心裏已經是這樣一個人了呢，嗬嗬。
    “什麼？！你早已經打定主意了，虧我還……！算了！沒事了！”他忽然有些氣呼呼的說了出來，我似乎都能想到越越因為漲紅了小臉的情景。
    “虧你什麼？”我隨口問了一句。
    “沒事！——等一下，司空樂棋呢？你真的和他說清楚了？——你怎麼說的？”越越忽然又問了出來，這小孩幹什麼這麼敏感，聽完我說的不就行了，哪來這麼多問題。
    但是，這話絕不能說，不然更會起疑心。也不知為何，他就是對司空樂棋特別上心。
    但是，司空樂棋……
    眼前又出現了那顆祖母綠的色子，又想起了他為我順發，還有他滿是深情的說著“相思永不敗”的樣子。
    有些惋惜的歎了一口氣，這樣的人卻無法和宛若在一起，當真是命運弄人。
    “你歎什麼氣？——你果然騙我，根本就沒有這麼簡單——或許應該說，過程沒有那麼簡單。”這孩子，怎麼聰明的……令我有些討厭了。我討厭被看穿的感覺，那會讓我有種無所遁形的不安全感。
    “越越，我沒有騙你，司空樂棋確實已經放棄了——至於過程，這不影響結果，你無須考慮。記住了。”
    “可是……”
    “啊，對了，你記得幫我去抓藥，我把藥方說給你聽。”
    “可是蕭府的人一定會為你準備湯藥的，你何必自己在……”他有些疑惑的問著。
    “呂大夫的藥太慢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管藥房夥計怎麼懷疑這藥方，你隻管讓他抓。抓完藥之後呢煎好，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我要吃到我嘴裏的一定要是我自己配的。明白嗎？”
    然後也不顧越越的意見，徑自將藥方報了出來，我相信以越越的資質，一定記得住。
    報完之後，我已經很疲憊了：“就這樣吧，越越，勞煩了。我現在要療傷了，就這樣吧。”
    於是斷了聯係，不再聽外界的聲音了。我依然專心的看著手中的玉釵。
    但是，更令我在意的是，蕭唯此舉究竟是何意？我如真的是宛若，怕是不會發現這玉釵的秘密了，就算發現，也不會認得那是繞情花，畢竟中原很少有人能識得此物。按理說，送人東西，必是希望別人能夠知道你的心意，怎麼會像蕭唯一樣，送個立意藏得這麼深的東西呢？再退一步講，他可以送很多東西，為何偏偏是繞情花——總不至於要和宛若同生同死吧？蕭唯究竟是怎麼想的。
    想了一會，依然毫無頭緒。不過知道一點，如此特殊之物，還是不要戴的好，也不知背後之意，若貿然帶了，說不定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打定主意，將於拆放在了枕邊。
    對了，剛才蕭唯說要討個公道，難道是去找那個刺客了？……不行，頭痛得厲害，看來真的這晚折騰得不輕啊。這事先放一放，我先恢複一下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