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離殤陌路風華展 第七十七章 心難解 傷者自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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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人問起禦軒二十九年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相信很多人會沉默。不是因為風平浪靜,而是因為個中糾葛不足以對外人道。燁炫忙著處理那些莫名出現的反賊,已經來去無蹤的軍隊,是誰派來的人,費解難解,如何能解。東琴皇宮,遺韻瑞王兄妹兩,本該是最親近的兩人,到頭來,也終有陌路相向的時候,沒有人知道當遺韻以子脅迫的時候,瑞王心中是何等的沉重,他道出一句:兵符在我手上,你要就拿去吧。同時也將他們好不容易建立的兄妹情一把切斷,從此她還是公主,不,也許會是更加尊貴的身份,而他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王爺,從此東琴的朝政,他是真的不會再過問半分了。
不過這其中最揪人心的便是行宮這一邊了。
夜漏聲聲,恍然見得眼前是一把沾著血的劍,地上倒著一名女子,她背向扶風,讓人看不清她的顏麵。這是什麼情景,這是在哪裏,漫天的迷霧籠罩,扶風到處摸索,心驚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突然抓到一隻手,順著手臂往上望去——耶若帶著笑容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的笑容這樣的純粹無害,讓扶風一時放下了憂慮,隻跟著他,走出這一片迷霧。隻是不知為何,耶若帶著她一步步靠近那名倒在地上的女子,扶風要逃,但掙不脫耶若的桎梏,再看他的手,滿是血,殷紅的,和刀上的一模一樣……
一下睜開眼來,沉寂寂的黑暗,沒有什麼迷霧,沒有耶若,沒有刀,更沒有什麼女子,不過是夢中虛空。冷汗涔涔,扶風不由喚道:“無歡,現在什麼時辰了?”
空蕩蕩的寢宮隻剩下自己的回音,扶風哪裏還聽得到有什麼其他人的聲響,她的寢宮內殿,除了自己就隻有無歡,此時這樣安靜……無歡是出門了嗎?隻是現在這麼晚了,她能去哪裏?不好的預感頓時抓住了扶風,她來不及穿鞋,赤著腳跑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但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那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到讓扶風覺得就是現實的預演。耶若最後離開時的怒容,和無歡說他是風流鬼時氣憤的模樣反反複複在扶風眼前重演,刀、血、女子……
腳下的透骨的涼意直達在左胸不安跳動的心髒,激起一陣陣的戰栗,四周是看不見的黑暗,和腦中的迷霧何其相似,到底她是不是進入了又一場虛假到真實的夢境啊。
憋著一口氣,跑到了耶若的宮殿門口。上著門閂的,沉重的殿門,將她的驚懼一路拉升到了喉嚨,一路躥上,在腦中轟然炸開。沉靜自持不在,她此刻不過就是一個不知道該怎麼做的女子。
緊閉多時的殿門在一個最不合適的時候打開,隔著一道不高的門檻,對立著的兩人,還有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態。
耶若一眼看到了門口站著的身著單衣的赤著腳的幾乎要與黎明融為一體的扶風,她搖搖欲墜地維持著站立的姿勢,讓人無從知曉她究竟這樣多久。異常蒼白的臉嗬出一口白霧,出口便是一句:“無歡在哪裏?”
方才升起的憐憫被另一股怒氣取代,耶若將門打開,詭笑著道:“你自己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聞言,扶風奪步欲走,隻是在寒夜中站立許久,全身已經僵硬,這一動,破壞了維持的平衡,竟直朝地上倒去。耶若急忙伸手將她扶住,在觸到她身體的時候,那種冰冷的感覺讓他覺得不對勁,似乎是一切都混亂了,他隱隱有些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這樣真能讓她看清嗎?會不會……傷害她?
扶風陌生地推開他,夢中的景象太真實,她已經不敢靠近這個手上沾著血的男人。她一路跌跌撞撞,循著路徑摸到了床榻之上。那一刻她想的最多的竟然是:若是這龍帳是放下的那也好啊,至少不要讓她看到這樣不堪的一幕,至少……
淩亂的錦被,瑟縮在角落神情麻木的女子,那是無歡嗎?扶風心痛,原來不是刀,原來沒有誰要了誰的命,至少為什麼她覺得眼前情景還不如夢中來得幹淨。
無話緊張地抬起頭,驚恐萬狀,見到是扶風,一把撲到她懷中,喊道:“小姐……”無歡的身上都是一個個暗紫色的痕跡,就算是未經人事的扶風也知道在此之前發生過什麼。她忽然之間冷靜下來,無奈之中有生出幾分慶幸:還好,無歡的命總算是保住了。她一下一下輕拍著無歡的背,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現在沒事了……”她突然記起當時在南宮府,自己發病時,師父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她終於能體會無塵當時說沒事時的心情,不能阻止別人受到的傷害,在一旁看著什麼都不能做,那種無力感,原來是這樣的深刻揪心。
用錦被將無歡裹緊,扶風帶著她出了傷心地。嗬,耶若啊,他果然是殺人於無形,昏君就是不一樣,也隻有他這樣深諳下作的手段,他以為欺負了無歡就能懲罰了她,或者說懲罰自己?扶風冷笑著朝耶若說:“扶風代無歡謝國主垂青。”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她不知道自己哪裏來這麼大的力氣,拖著渾身無力的無歡一步步回到寢宮之中,這陌生的黎明,這陌生的一夜過後究竟改變了什麼。
安撫了無歡睡下,扶風坐在床邊,神思清明,非要這樣慘烈的結局才能教人看清了現狀。可笑的是,她都已經是一隻腳踏進墳墓的人還會被糾纏進這紛亂的關係之中。
扶風對外人向來都是沉穩理智的,縱使麵對白無塵,師徒情深的時候也總是隔了一層禮數;燁炫更不必說了,和他相處多的是陰謀算計,時刻提防他,沒有一刻放鬆過。如今看來竟然是與相處的時間過得最坦然隨性,也許是料定自己與他還有價值,因此說話行事任性妄為,禮製規矩半點沒落到心裏,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她一直不願意承認,她心底裏明白,耶若這麼對她怕也是真心喜歡了自己的,於是才能這般的肆無忌憚。雖然說是被耶若困住不能解脫,她何嚐不是在耶若身邊找到了平靜和自由。習慣了他的調戲,習慣了他的親近,習慣了與他說笑,她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習慣了他這個人在自己旁邊,甚至在他對外稱說要封自己為妃的時候也下意識的沒有反駁,好像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已經是他身邊那個叫清風的女人。
心鏡昭昭在這樣一個不堪的時刻,扶風倒是恨了自己這副虛弱的身子骨,竟然在這個時候還能保持了神智,若是她早一步昏過去,就算是陷入混亂的可怖的夢境,總也好過清醒的麵對現在的局麵要好的多。
忽然床上的無歡抓住了扶風的手,定定地看著她,像是要從她身上獲取力量。這小丫頭到了此時還是視扶風若親人,經曆了這般不能啟齒的禍端,她竟然不怨扶風。可以說是扶風將她扯進來的,她若不是真心為扶風好,她怎麼會招來這樣的對待呢?
無歡依舊相信自己,這一認識讓扶風羞愧不已,她剛才的那些消極的心思,竟是這樣的可笑,她如何能這樣的自私,出了事就想著想要自己痛快,想躲開混亂的後果。是她引來的錯,她最沒有資格選擇逃避。
扶風在無歡手背上拍了兩下,輕聲說:“別怕,現在沒事了。我隻問你一句,你是要現在就離開這裏,還是要繼續留下來?”
見無歡不說話,扶風已經明白了,這裏有她一生都抹不去的陰影,留在這裏日日見著那禽獸不如的人,對無歡來說是又一重傷害。扶風說:“我明白了,你休息一會兒,我通知二哥帶你出去,二哥會好好照顧你的,放心。”
扶風轉身,但衣角被無歡拉住,她輕聲說:“小姐,我留下來。”
扶風壓下心頭的疑惑,平靜地問道:“你決定了嗎?在這裏可是天天都能見到那個人,你能忍受得了嗎?”
淒風苦雨化作無歡嘴角一抹笑意,她微微顫抖著說:“我本來就什麼都沒有,小姐願意將我帶在身邊就是給了我一個棲身之處,我還有什麼好求的。況且有我在你身邊,他也不敢輕易把小姐怎麼樣。見他又如何,在爹娘將我賣與別人的時候,我就已經將自己拋開了,左右是服侍人的命,主子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我還能說什麼。”
“以後不會了!”扶風堅定地說,“今後你不必再服侍別人了,你放心,既然你選擇留在這裏,我定會讓你今後的日子過得舒坦一點,那些欠你的終究會還與你。今日,你也累了,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