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離殤陌路風華展  第三十五章 侯門深 鹹城苟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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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琴的冷宮陰冷無比,還有一陣陣無法抹去的惡臭,這裏關押的向來是宮中犯錯的女人,她們日複一日在這裏忍受著漫長的寂寞和恐懼,直至有一天殞命在此,化作不甘的怨靈,久久徘徊。於是有人說冷宮的陰氣最重,但凡是有人進去過,她這一生都別想得到安生,可見冷宮的陰霾。
    押解皇後的侍衛用力將她推進冷宮,就迅速離開這塊鬼氣森森的地方,唯恐身上也沾惹上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皇後身著單薄,但神情平靜,那日遺韻來清華宮,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會如何。遺韻不會讓皇後死,因為在她看來死反倒是皇後最大的解脫,她是這樣的聰慧,連皇後也不忍心將事實的真相告訴她。就這樣吧,也好,她不知道這些也好。此刻皇後反倒安心了,她想,興許在這裏終老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死寂的冷宮中,陰風陣陣。恍然之間有腳步聲傳來,昏暗的冷宮也瞬時透進幾縷不分明的光線。倚在牆角的皇後看清來人,不是遺韻,而是瑞王。她大概猜到他的來意了。
    大概是在五六年前的樣子,瑞王忽然帶來一名喚作錦木的西弦女子,說要娶她為妻。向來宮中婚嫁的事都要經過她這個皇後的應允。瑞王是幾個皇子中資質最出眾的,他繼任皇位那是必然的事,而他的王妃的人選,皇後早已經物色好。忽然之間出現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皇後反對真真是再自然不過,她召來錦木,與她細細說明了瑞王的現狀,幾番勸說斥責,終於那女子主動離開。當時瑞王應該是傷心過好一陣子,也應該是在那時候他開始猜忌皇後。
    瑞王道:“一直很想問你,當年究竟是不是你讓錦木離開我的。”那個會指著樹說“以後它就叫錦木,你看到它就要想到我,我是錦木,錦木就是我。”的女子,她怎麼會消失得如此突然,若不是有人威脅,她怎麼會這樣離開之間。
    皇後幽幽地說:“你果然和你父皇一樣癡情,這麼多年過去,還一直記得。”她披散著青絲,臉上已經漸漸有些皺紋。她繼續說:“忘了她吧,她那樣純真無害的女子不適合在皇宮裏,這你是知道的。”
    瑞王向來平和的麵容此刻也顯現出怒氣:“你憑什麼說她不適合,你都沒有給她機會留在我身邊,你也沒給我機會讓我證明我有能力保護她不受傷害。”
    “傻孩子,若是真能做到,還需要向別人證明嗎?難道你沒發現,這些年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隻是那一段不可能嗎?”
    交戰的雙方在同一時間聽到停戰的鳴鼓聲,戀戀不舍的南蕭將軍們咒罵了幾聲,扔下去兵器就走,心中俱是氣憤不已。明明已經看到朱光耀是在故弄玄虛,什麼萬人大軍,不過是一些稻草偽裝成,他們已經有自信可以當場拿下他們,可是主帥偏在這時候下令收兵,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朱光耀終於鬆了一口氣,南蕭攻勢凶猛,外圍的士兵已經難以再維持隊形,稻草人在西風中飄散,震驚了全場,就在剛才他甚至可以看到對手既驚又喜的表情,那種勝利在望的表情。這時候方時半跪在地上,慢慢倒下,他背後的傷口已經無數次裂開,斑駁的血跡呈現出殷紅、褐紅、鍺紅、黑紅等等不同的顏色,可見流血時間有多久了。朱光耀不得不佩服這位方兄弟,他背後的傷口很深,可是從開始到現在他一直堅持和自己並肩作戰,這份意誌是很多武將也做不到的。
    扶風率馬前來,看到南蕭的軍隊入潮水般退場,這才放心。而軍隊的最前方,攙扶的兩個人正是朱光耀和方時,方時無力地依靠在朱城主身上,厚厚的棉衣上已經沾上不少的血跡,望之,觸目驚心。方時遙遙地望見扶風,他微微一笑,似乎是說了一句什麼話,朱城主沒有聽清楚,而離他們較遠的扶風卻仿佛聽懂了,他想說的應該是:“我們都回來了。”
    忽然之間,有種莫名的感動從扶風的心底蔓延開來,就像是分別已久的家人再度回歸,那種滿心的歡喜,是這樣的充實而溫暖。
    家裏有一個郎中在確實省了不少的事,扶風帶著重傷的方時回到朱府就立刻請秦莊為他診治,至於朱城主他也有些傷口,但大多是皮外傷,他說,先看看方兄弟怎麼樣了,我府上有一些藥材,若是不夠,我馬上派人去城中找,總之一定要讓方兄弟健壯如初。
    短短幾個時辰的時間裏這兩人之間已經建立起深厚的友誼,戰場上的歲月竟比尋常生活更加珍貴,當生命赤裸裸地暴露在刀劍之下,人性最本真的善也在這一瞬間爆發出最閃耀的光彩,深深刻在每一個經曆過的人的心上,成為這一生最珍貴的回憶。
    秦莊和扶風已經漸漸熟稔,這次再次請他幫忙,還是需要報酬的。扶風還在想著秦莊的話,覺得這個建議當真是有趣。因為秦說:“我要你的第一個孩子來繼承我的衣缽。”
    孩子?這個詞對於扶風來說,似乎有些遙遠。
    扶風笑了笑,問秦莊他要自己幫忙找的人叫什麼。這幾天大概能有一陣子空閑,趁著這個時間可以還清欠下的債務。
    秦莊說:“她叫沈青敏,和你差不多年紀,她身邊可能還有一個年輕男子叫邪誌明,不過他們很可能會改名換姓。”
    扶風自然而然想到了一個關係心上人和別的男人私奔的戲碼,這位看似瀟灑的郎中,會是那種深受情傷困惑的人嗎?
    秦莊似乎是看出了扶風的心思,他微笑著說:“家裏那位吵著嚷著要我找人。”放蕩不羈的秦莊難得的流露出寵溺的表情,他的視線落在虛空之處,仿佛是想到什麼,不自覺地舒展笑容,笑意一直傳達到眼底。
    扶風看著覺得不可思議,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將這樣一匹脫韁的野馬馴服,看來秦莊家裏的那位很厲害啊。後來也許扶風會知道,那個她認為很厲害的女人叫沈青眉,至於她和秦莊的相識相戀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東琴星宇樓,四夫人已經派人來催促好幾次,隻是扶雲依舊沒有入睡的打算,樓裏的事物紛繁複雜的,三姐不在,大哥中毒未愈,二哥又告假不見蹤影,樓裏的整個擔子就落在從未接觸過這些事情的扶雲身上,每天光是看賬本就要花去她大半天的時間,更別提是和其他壇主掌事商量,他們各個都世故圓滑,很多事他們都保持一問三不知的姿態,似乎是有意藏著掖著,不讓自己知道。她唯有花更多的時間自己去找答案。幸虧這些日子,她的功課做得充分,因此在壇主們麵前不至於太被動。可是要他們接受三姐一個女掌事,三姐已經花費了不少心力,甚至還不惜動用武力,那麼再加上一個自己,恐怕會更難吧。
    又是一杯苦茶下肚,苦茶是從二哥房裏找到的,上麵有他的味道,這些天來都是它陪伴著扶雲熬過漫漫長夜,可是二哥此刻人在哪裏。扶雲幾天前派手下的人去找過,有消息說他曾經在西弦出現過。西弦,扶雲將這個國名默念了幾遍,似乎是要從中讀出些什麼,她對自己說:三姐此時也在西弦吧?多麼巧啊,他們都在那裏,他們會遇到嗎?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隻是她不願相信,更準確地說她不敢相信,二哥和三姐,是她這一生最重要的兩個人啊!心中不覺一股煩意升起,扶雲放下手中的賬目,起身出門散散步。夜晚寒風瑟瑟,幽暗的燈光在燈籠裏搖搖晃晃,周圍的景致都染上了一抹不確定的感覺。腳下,步履不停,隻朝著燈光最亮之處走去,人說的飛蛾不正是如此,明知是危險,還是毫不猶豫地往火山飛去。
    驀然發覺已經在大哥的房門外,紙窗上投射出大娘的剪影,此刻也顯得柔和無害,往日那個張牙舞爪的大娘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扶雲不覺多看了兩眼。
    送藥的下人看到站在窗邊的扶雲,叫了一聲:“四小姐,您怎麼在這裏?”
    扶雲的思緒被拉回,她看清下人手中的藥,伸手想去接,但是手伸到半空又縮了回來。她還記得當年,她聽從娘親的話將茶水端給大娘,而大娘卻把茶盡數倒在地上,她說:“誰知道這裏麵幹不幹淨。”扶雲匆匆地離開。
    下人將藥送了進去,大夫人問了句:“剛剛是誰在外麵?”
    “是四小姐。”
    “她怎麼不進來坐坐,外麵怪冷的。”大夫人喃喃了幾句,就專心給扶雷喂藥,這是老鬼開的溫補的藥,能夠防止扶雷因長期躺在床上無法攝入食物而引起的身體的退化,可是治愈的關鍵還是要有解藥,說到解藥。大夫人不由想起扶風,不知道這孩子在西弦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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