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到自己的灰袍在狂風中揚起，衣角摩擦的聲響被風聲毫不留情地吞噬。二十幾年來幾乎沒有取下過的鬥篷帽子被風吹落，黑色的長發在半空中飛揚。
    又是在豎琴上撩撥幾聲，烏雲蔽日、飛沙四起，大風沙刮得人的眼睛都快要睜不開。魔獸們驚得停住狂亂的步伐，發出陣陣低鳴。一時間哀嚎此起彼伏。
    那隻已經狂化的巨蟒獸紅著眼睛，冷冷地瞪著我，似乎光是眼神就能將我撕裂。
    用神識探知到這一切，我的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次神級魔物嗎？果真非同凡響。不過——“嘣”！用力一撥，琴聲如暴風雷鳴般乍起，中間電閃風嘯，氣勢逼人。
    狂風中我的黑色長發突然流線狀起起伏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長，黑發間銀光閃閃。不過眨眼的功夫，一頭及腰黑發生長為長達三、四米的銀色飛瀑，在半空中旋轉飛舞。
    那巨蟒神色中的徹骨恨意和冷漠逐漸被驚恐替代。
    到最後，發出“嘶嘶”怒吼，長達半米多的血紅蛇信直直伸出血盆大口，沾有劇毒粘液的白色巨齒在空中不停地流溢深綠色毒液，龐大的身軀不停地翻滾、掙紮，蛇尾及蛇身波及身體附近的諸多魔物，一個翻滾，便是數隻魔物被硬生生拍死甚至直接碾成肉醬。還有不少雖未被巨蟒獸的身軀直接拍死，卻被其四濺的毒液弄得屍骨無存的魔物也不在少數。
    一時間，眾魔獸驚得四下逃竄，再也沒有之前那副氣勢洶洶的模樣。殷紅的血液、魔獸的殘肢肉末濺得到處都是，看上去無比血腥慘烈。
    而那巨蟒仍然不肯放棄地在做困獸之鬥，甚至拚盡全力想衝過來與我同歸於盡。
    為了至親之人，連死都不怕？我有些許動搖，是否應該殺了它。但，轉念一想，它不死，我的夥伴沒一個活的成。
    無聲冷笑，右手反手一撥，我將撥動琴弦的速度加到極致。豁出去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很快我的手指血流不止，將琴弦漸漸染成了紅色。十指連心，那鑽心的痛自然不言而喻。
    麵上一片漠然的同時，神識探測到巨蟒受的生命跡象越來越薄弱，我忍下幾欲昏死的疼痛，再次加快了速度和力度，十隻手指都已經傷至見骨了。不知道這次以後，還能不能再彈琴。
    在巨蟒徹底死去後，在陷入昏迷前，我一直在思考的就是這個問題。
    這才是真正的大麻煩，手短時間內不能用。
    模糊間，我看見三個身影向我狂奔而來。終於可以安心倒下……
    ···
    這一次，我陷入無意識中很長時間。
    從懂事以來，我從未遇到過這種狀況，哪怕是在極其疲倦的睡夢中，也沒有這樣徹徹底底失去意識過。
    看樣子這次靈力透支的嚴重程度遠遠超出了之前的設想。
    不由得苦笑。我這樣的人，擁有再強大的靈力又如何？本質上還是很弱。每使用一次靈力，就是在透支生命。就好比所有人的靈力都是可以通過修養、治愈、藥物等各種方式回複或增長，而我的靈力，沒了就沒了，極限在放在那兒，看上去似乎遠遠的，其實一不小心，已經很近了。
    等到靈力消耗殆盡那一天，就該是我的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更何況，這次居然動用了小時候在一本破爛不堪的上古殘卷中讀到的已失傳的禁咒“彌音之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無異於雪上加霜。
    （注：彌音之術：用琴聲，且必須是聖級以上的豎琴的音律作為武器，擾亂對手的神智，從而達到惑敵甚至殺敵的目的，這是一種極特殊的神級智士所用的法術。一般而言用音律戰鬥的前提是使用的智士必須精通音律，戰鬥的媒介即樂器也得有樂器本身及武器雙重功能，對智士、媒介都要求都極高，故幻界現在仍會使用者已寥寥無幾。）
    再次恢複意識，首先反應過來的是我的痛覺神經。從頭到腳跟被一寸一寸碾過還被人潑了鹽水一樣地痛，反反複複，時重時緩，頭發絲都有了痛覺似的。尤其是手指，那種說不出來的辣辣麻麻的抽痛，綿綿地一陣子上來了，連呼吸都困難。連真恨不得再昏死過去，等痛過了再醒過來。
    當然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痛過之後，聽覺嗅覺等才開始慢慢回來。隱隱約約感覺耳畔有人在說話，還不止一人。似乎……正在激烈地爭吵。花了好一會兒我才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你胡說什麼！要不是冥衣我們早死了！他也是為了救我們險些丟了性命，整整昏睡了十幾天都還沒醒過來，表哥你怎麼能這樣懷疑他！”璿璣怒不可斥。
    “但他的身份的確很可疑。璿璣，當時你沒看到嗎？他手上的血液是冰藍色的！他是我們日國的死對頭月國的皇族之人！而他戰鬥時那一頭代表靈力強弱的銀發居然有三、四米長！那意味著什麼？據我所知，月國靈力最強大的大長老朝商的銀發也不過兩米多長，哪怕是一百多年前幻界千年唯一出現過的“神聖之子”的月國前聖君雪釋，他的銀發尚不及四米長。冥衣是誰？明明是月之皇族，擁有這樣強大的靈力卻從未被人知曉，獨自藏身在虛無之城那樣一個古怪混亂的地方，不能排除，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驚天陰謀……”
    “表哥！”璿璣再也聽不下去了，尖叫著打斷沽靈翼的話，“我知道你身為聖級祭司，存在的最大宗旨就是國家的利益，我也知道你從小到大腦子裏麵最重要的就是‘為君為民’四個字，但是——”璿璣深吸一口氣，“冥衣是我的朋友，是我主動接近他，也是我要求和他一路同行的。我相信他，也會保護他。即使要傷害他的人是表哥你——我最敬重的人，我也不會原諒。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