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年見瑤玉應的爽快暗自鬆了口氣，拆撥了劉二些打賞又遞出一張銀票便把瑤玉和潭秋二人帶走，而劉二見那貴手高抬，以至於愣過半晌，連連趕上，方為三人領路。
    瑤玉平素極少出得淩霄閣來，師成尚早，未能盛名，多是助助興，為舞技鼓樂耳，這次算是破天荒地了。
    到了花廳，但見三騎神俊之馬拉一副檀木雕車堪堪竟駐，轉侯瑤玉而來。
    “此謂運交華蓋了罷。”瑤玉天真一笑，登馬上車，又拉了潭秋上去，那個少年在與馬夫吩咐畢隨後進來，依然麵上冷冷的
    瑤玉麵上掛笑問他，噯，我教瑤玉，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扁扁嘴巴，把頭偏過一邊，並不看他。
    “嗬，”瑤玉笑了笑，依然道；“你們家老爺是個好人吧，嗯，我知道，這會給你添麻煩……隻是潭秋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想和他分享這些……對不起……”顯而支離破碎的話語，卻似乎罄盡了所有力氣般，頹然地想，倘若他對此根本就認為這事不值一哂呢，那麽自己解釋的再怎麽誠懇也都是無濟於事的罷。
    他覺察到少年用詫異的目光打量自己，卻再沒有勇氣展露笑意，扭頭用發絲掩住自己發紅的眼睛。
    “晞，朝露待日晞。你叫我晞就好了”依稀靦腆的介紹著，“我也有不是之處。”
    “咦，瑤兒卻才也是蠻橫無理得很呢，我看你們兩個一個倨傲欺人，一個蠻不講理，半斤和八兩，扯平啦，不要爭著誰對誰錯啦。”潭秋小試和事老一職，言語倒是把兩人都得罪一遍，卻也不怕了。
    那些世俗的偏見終於煥然釋懷於胸，三個少年彼此微笑，心裏有一色的苦澀與甜蜜，論交怎言貴賤，這無關於同情，亦非寬恕，隻是彼此都是孩子，樣樣齊等，開懷而笑耳，漁樵何嚐不可與授印同樂，鶉衣百結與華服絲履之人亦能把盞酣飲，擊節或歎賞，扼腕亦放歌，世上有戚戚與富貴之人，然少有棄世俗俗媚之人，悲哉。
    憶與千裏駒，
    懷古鍾期遇。
    吾誰日同行，
    飛聲堙天衢？
    ***
    二爺在瑤玉踏上船板的那刻方正襟坐於幾案前緩緩給自己添杯，天很冷，他隻及一件白色長衫，他的衣袂隨著江風翩然，仿佛一個勢欲乘風歸去的仙人，抑或叫人恍惚間誤以為撞見一位悄然而至的仙人在一葉小船上自飲自酌。
    瑤玉呆住，怎麽是他？怎麽是他？怎麽是他？
    二爺端茶盞的時候於是抬頭，看見一手托著門簾，似神遊太虛的瑤玉，眯了咪眼，笑意不由在嘴角漾開，輕輕一笑，溫和道：“進來罷，隻一個人喝茶，實是乏味的很。”卻半晌不得人聲，回望卻才瑤玉立身的地方，隻見簾微曳，卻無人影，二爺搖搖頭，發現身穿桃紅色的少年此刻正苦惱了一張小臉在渡口挑廊上徘徊，甚是無依。秀氣的眉毛被凝擰在一起，風拂散了他的發髻，鬢角也淩亂不堪，東楊渡口……卻才隻是在一個捏泥人的老伯麵前多耽了一會，卻不料轉眼不見了潭秋和晞，明明記得晞說的是東楊度口的畫舫……但是，這裏唯一的一艘小船上竟是瑤玉頂不想見的人，不是的，不是的，潭秋，你們在那兒？
    看小人兒哭喪著一張臉，步子跌來撞去的向深處的街市走，二爺先是好笑又驚奇，再來眼神中多了份擔慮之情。
    “哎……”忽而但覺手被人輕輕握住，還是僅僅是錯覺，誤入一片陰影，他隻是煩惱，耷拉著頭。
    “瑤玉。”那人喚他，好聽的聲音裏帶著一點點主人的寵溺。
    瑤玉警醒，如聞鬼魅，跳開三丈許，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盯著來者半又半晌，虎著臉問他：“先生請自重，兄台請留步！且勞煩以迭翠坊的去路相告！”
    二爺依其所言站定，實在無可奈何，“你來已不易，可別說是我下的禮你方耍賴皮。”二爺負手背後，向瑤玉發難。
    瑤玉聽罷，眼神反倒晶晶亮起來，忽地揚頭，又打量麵前長身玉立的大爺半半晌，全無做放矢之的的直覺，麵上看似波瀾無驚，心裏的算珠子業已打得啪啪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