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裏昂
    裏昂位於法國的腹地。這一旅程，一切的不平靜都開始沉澱，一切的過去都不複存在。因為和這個陌生男人的旅行，是同樣兩個失意的人的忘情之旅。裏昂沒有巴黎的燈紅酒綠，有的隻有白皙的皮膚以及簡潔的裝束。較之巴黎的繁華，這似乎平凡很多。火車裏，靜得讓人不敢肆意大聲說話。大家都在安靜地看書看報，這樣安靜的旅程讓人忘我。靜偶爾看看法文小說，偶爾聽聽音樂，也偶爾和這個陌生的男人聊聊沿途的風景。兩個人絲毫不談及過去。
    一路的奔波，終於到了派什哈火車站。人們都像回到家一樣的平靜。不需要歡迎。站台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透過幾千年的時光，去看古羅馬的痕跡印刻在裏昂街頭的古建築上。在陽光中佇立，好一片文化的光華。這樣古老的城市才會吸引諸多的設計師選在此地開新裝發布會及時裝“秀”。
    他們就一直沿著古羅馬的足跡走著，走累了就在街邊的咖啡店坐下。買上一小杯咖啡，圓形的咖啡桌，很有意味的圓形。很小，上麵鋪著紅色的桌布，與橘黃色的頂棚相襯。咖啡的味道入口很濃很香滑，還帶有淡淡的澀味，美妙的感覺很快就在唇齒之間蔓延開來。身邊的法國人很愜意地看報看小說品咖啡。低語。這樣的咖啡屋在街頭隨處可見。就是讓走累的人們有個歇腳的地方。咖啡屋也就成了一道風景線。法國的文人在咖啡屋交流心得，不知道這些小小的角落裏湧現過多少的一代名人，讓多少的風流才子在此流連。魏爾倫、馬拉美、薩特、加繆、雨果、巴爾紮克、盧梭……他們是否也曾在這裏創作過，流連過。他們將美麗的詩文在這裏吟頌，把詩文融入這略帶澀味的咖啡裏。
    隨處可見的還有牆畫。大幅大幅的牆畫布滿裏昂的街頭。將空間暗暗地擴張開來。曾經有人評價說“遠看一條街，近看一堵牆。”足以想象這裏的牆畫有多麼逼真美妙了。不過也隻有當自己看到了這麼美的畫，對這句話體味才更加地深刻真實。
    “你好象很喜歡這裏，對嗎？”Adam看一臉滿足的靜忍不住問。
    “是的。我很喜歡。”
    “這裏很有藝術家氣息。我一直都很喜歡這裏。我的妻子是一位藝術家，她畫畫很漂亮。畫我們的莊園，畫我們的酒窖，畫我，畫村裏的孩子。她很棒。”
    “我很遺憾。”靜對Adam在這樣的時刻懷念他的妻子感到很遺憾。
    “沒什麼！我們繼續走吧。”
    靜點頭。
    這裏所有的房子都是用石頭造的。底層有很多的商鋪。他們進去。
    這裏的店鋪家家都獨巨匠心，更不像是商鋪，而像是每個藝術家表現藝術的場所。布置的精致細心，每個細節都特別注意。小巧的陶器、刺繡、小首飾……都是店主自己製作的。這些小小的工藝品都很有內涵，印著裏昂的藝術氣息，和法國的風情。
    靜挑了一隻小巧精致的尾戒戴在手上給Adam看。那是一隻有鏤空花紋的尾戒，像藤蔓一樣纏繞在修長的尾指上。
    Adam連連點頭稱讚。
    “很漂亮！真的！很適合你！”
    “那就要這個。”
    “老板，我想要這個。幫我包起來，謝謝。”靜將它摘下來遞給店主。
    那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
    “小姐，既然喜歡就戴著它吧。我的孩子們不喜歡呆在盒子裏的。它們喜歡被愛惜它們的新主人戴在他們的身上。”老婦人又將戒指戴回靜的尾指上。
    她看到她對藝術的追求和熱愛。老婦人已經把她的藝術品當做了自己的孩子那樣珍愛。每一件藝術品的誕生都有一個靈魂。自己的服裝設計不也是一樣麼。它們也有生命也有靈魂。有它們存在的價值和意義。用心的東西總是最有感情，最有感染力的。那凝聚著一個藝術家的情感和思想。
    “謝謝！我會珍惜它的。”
    “謝謝你，小姐！要好好對它。”
    “謝謝！”
    走出小商鋪。
    Adam對著靜微笑。
    徜徉於levieuxlyon的石板路，是件頗為愜意的事。
    臨近晚餐的時間。
    街上開始彌漫香噴噴的法國大餐的味道。
    法國的餐廳就和廣州一樣，寫著“X記餐廳”的是正宗的。當然裏昂的餐廳不會用中文寫“X記餐廳”。他們走進一家招牌上寫著“LAMERE”開頭的餐廳。
    Adam招待靜品嚐裏昂出品的葡萄酒“COTEDURHONE”。
    “嚐嚐看，這和我們當地的葡萄酒又的有區別的哦。”Adam為靜在高腳杯裏倒了小半杯。
    “恩，我嚐到了……”
    靜剛要講出區別，Adam就將靜的嘴巴捂住。
    “不要說出來。隻要將這中感覺放在心底就可以了。”
    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飯後上了甜點——餅幹加榛子紅糖。很漂亮，但是太美的東西像人一樣，總是太甜膩了。不太容易讓人親近。
    （2）
    羅納河邊，富麗堂皇的富維耶大教堂被夜色與燈光勾勒地十分神秘。
    這個地方充滿了神秘與柔情。眾所周知，法國是一個富有浪漫情調的國家。橙紅的燈光縈繞在富維耶大教堂，就像蒙上了柔柔的薄霧。感覺甚是美好。
    羅納河靜靜地圍繞著這個城市，河水潺潺，柔軟。碩大的橋墩矗立在柔軟的河麵上。軟中有剛，剛中有柔。精致的雕刻綴滿了橋梁。旁邊哥特式的建築佇立在羅納河的兩邊，述說著曆史的滄桑，曾經的美麗故事。美麗的吉普賽姑娘在河邊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哥特式建築裏居住的男孩，遠遠地深情地注視著她。燈光昏黃下，讓人想到了上海的外灘。這樣的燈光，像極了，很強烈的同感。
    這樣的夜晚，靜謐，安詳，心無雜念。
    一早便告別了裏昂。
    驅車前往霞慕尼。他們現在路線是Adam當時和妻子製定的路線。
    霞慕尼是雪中的精致城堡。
    清新的空氣，得天獨厚的自然風光。
    他們在度假旅館裏安了身，這裏的旅館都很吸引人。別致小巧的小木屋。阿爾卑斯的寵兒。
    “你看，在那裏，有我妻子曾經很向往的萬年玄冰。”Adam指向漫漫的雪山。
    靜很努力地順著Adam指的方向尋找，可是她找不到。
    “可是，為什麼我找不到？”
    “沒關係，你會看得到的。它是那樣的永恒，永遠在那個地方。曾經，我會以為，我們也會這樣永恒。”低眉，Adam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他很愛她，真的很愛。
    “無論是征服者或是旅遊者，在這裏都會找到自己的滿足。”Adam很快轉移了話題。他知道他不該在她麵前總是提起過去。他們是來找未來，找新生的。不是嗎？
    “我們去坐纜車，去看萬年玄冰。”
    “現在？”
    “是的！現在！”
    “可是——”
    有很多路線和甬道可以通向山頂。
    即使什麼都不做，也可以很近距離地見識到勃郎峰。
    由鎮上的火車站坐齒軌火車上山，窗外“山舞銀蛇，原弛蠟象”，整個白茫茫的一片。
    上了山，在車站的附近有一家很像博物館的餐廳，提供精美的食物和簡單的住宿。靜和Adam在這裏喝了杯咖啡，變換乘纜車去看萬年玄冰。
    纜車緩緩在山間升起，阿爾卑斯山群在窗外呈現出難得一見的絕景。在海拔1900米處的纜車站下車。沿鋪設好的階梯下行，去看冰藍的冰窟，向往以久的萬年玄冰。厚厚的積雪下，萬年玄冰漸漸露出頭角，瑩瑩的藍色，純淨，無暇，永恒，美麗。帶著夢幻和奇跡。
    很久，很久，長久地仰望……能不能，有永遠那麼久？
    於晚霞的蒼茫中告別。
    住了幾天，每天於清晨看晨曦，看雪山，看森林，看木屋，看藍天……
    白天在小鎮上逛逛，喝喝咖啡。
    於傍晚，在房間裏看夕陽撒下的一片金黃，看雪頂變得粉紅。
    路人閑適的腳步。
    ……
    夕陽漸漸沒入了地平線……
    （3）
    坐在空曠的飯廳裏一個人哭泣。
    有時候我們就這樣，壓抑，難過，哭泣……在一個無人的夜。不讓人看到自己的無助與悲傷。用掩飾來保護自己，卻對自己造成了最大的傷害。
    是一塊玻璃，透明。欺騙，讓無知的小鳥頭破血流。卻在雨天，背對拍窗的雨，淚流滿麵。
    回憶，多麼殘酷的一個詞。在你需要他的時候，卻想不起最熟悉的名字，卻因為一陣風如此相似地拂過發梢，便有了大段大段的深刻感覺。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可不可以，跟隨感覺，為愛勇敢一次？
    可不可以，找到方式證實“愛你“兩個字？
    可以，多了一點餘地，多麼有愛的一個詞。為什麼，這麼有愛的詞卻溫暖不起來。
    堅強！還剩多少？
    逃避！還有多久？
    決定！還有多遠？
    一個人，一份感情……
    現在，曾經……
    時空的變換，感情是不是也變了？
    為愛！還有多少的理由？
    為愛，還有多少的心力？
    為愛，還有多少的時間？
    眼淚，就算不擦掉，自己也會幹涸，不著痕跡。感情，就算刻意去淡忘，也忘不掉。深刻。絕望。
    這樣的狀態，壓抑使她窒息。無法呼吸自由的空氣，她是被詛咒的。她失去了自由，愛的自由。被迫去選擇。
    Adam拿來的不是醇香的葡萄酒，而是濃烈的威士忌。
    “有時候感覺是需要用酒精來暫時麻醉的。”
    “謝謝！”靜對著仰起頭酒杯一飲而盡。
    眼睛水汪汪的。
    她很不甘心，從Adam的手中奪過酒瓶，她感覺冰涼的酒流經喉嚨的時候是溫暖的。清醇濃鬱的酒精，給空虛的胃帶來安慰，也給空虛的靈魂帶來安慰。她的臉微微地紅了起來。
    水會讓人越喝越冷，而酒會讓人越喝越暖。王家衛的台詞。
    淚水溫暖地吞進心裏。
    她開始有點醉了。
    “你說，如果兩個男人，我都愛。也都愛我。隻是一個曾經離開了我，在我快要忘記他而愛上別人的時候出現了。那麼，我該怎麼辦？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你醉了。”
    “醉的時候是最清醒的。你知道嗎？”
    她開始嘔吐，然後大哭。靈魂慢慢空洞。然後靠在桌上，好象是沉沉地睡了。
    Adam看著她悲傷的淚眼難過起來。
    “一定要這樣嗎？連睡著了都要這麼悲傷嗎？你的夢裏會出現什麼？”
    靜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夢裏也許也是受到傷害的。
    “其實，你不知道。在別人的眼裏，你不僅僅是脆弱要受到保護那麼簡單。都是深愛著你的。你掙紮，你矛盾。因為，你自己都搞不清楚你該如何選擇。是Alvin讓我帶你出來的。他知道你很壓抑。他試圖再次走進你的心裏。
    那天在葡萄藤下，他請求我帶你旅行。漫長忘懷的旅行。可是我還是失敗了。
    Alvin本以為時間可以改變，而感情是變不了的。可是後來他意識到他錯了。他發現你的心裏已經被另一個人占領。他回不去了，他是一個多麼可憐的男人，說實話，我同情他。”
    生命裏的一場不可承受之輕。疼痛的青春。
    泰戈爾在詩裏寫道：
    “可能”問“不可能”道：
    “你住在什麼地方呢？”
    它回答道：“我在無能為力者的夢境裏。”
    （4）
    於是他們收拾行囊回去了。
    “我們出來夠久了，辰會擔心。”
    “放心吧！沒事！”
    “恩！”
    三言兩語的對話。
    在歸途的火車上，靜看著安妮寶貝的《告別薇安》。城市。愛。宿命。消失。是安妮寶貝對於人生的感慨。是安的一段似有似無的疼痛的經曆。可是安是孤傲不羈的女人，靜不是。她柔弱，她內斂。可是她們同樣痛苦，同樣矛盾，同樣掙紮，同樣沉默。
    回到普羅旺斯已是深夜。
    辰在大廳裏彈奏鋼琴，他給大家唱歌。
    他唱《WayBackIntoLove》，是電影《MusicAndLyrics》的男女主角共同演繹的戀情。隻是此時唱情歌的隻有他一個人。
    他一邊唱，腦袋中一直浮現影片的畫麵。
    孤獨。脆弱。隱藏。逃避。渴望。
    重反愛河的路那麼茫然無期。
    “AllIwanttodoisfindawaybackintolove。（我隻想找到一條重反愛河的路）
    Ican’tmakeitthroughwithoutawaybackintolove。（如果沒有這條路，我就熬不過來）
    I’vebeenwatchingbutthestaresrefusetoshine，（我一直仰望天空，卻不見星辰閃爍）
    I’vebeensearchingbutIjustdon’tseethesigns。（我一直在尋找，卻毫無頭緒）
    Iknowthatit’soutthere，（我知道它就在某處）
    There’sgottobesomethingformysoulsomewhere。（在某處一定有可以安慰我靈魂的東西）
    ……”
    （5）
    “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如果，你想回去的話，我們就回去吧！”
    辰背對著靜仰望天空，這是他第幾次仰望普羅旺斯的夜空了？
    他們已經習慣背對對方了，因為心裏有太多的傷，不敢看對方無奈的眼神。
    “時間已經回不去了，縱使有再多的舍不得，縱使以前我們有多麼相愛，也隻能喊停了。我已經決定了，要回去釋安澤的身邊……”辰，在心裏跟你告別了，我不忍傷害你，更沒辦法當麵說出口。我們錯過了，我不愛你了。已經回不去了……
    “她應該是決定了吧，放棄我。她想要回去，可是時間已經回不去了。”辰失落，因為他還是這樣輕而易舉地知道她在想什麼。恨自己為什麼這麼能猜別人的心思。如果自己不知道，還可以裝傻，還可以耍無賴陪在她的身邊。
    “我明天去定機票，後天就回去。”心中的痛，眼淚融入黑暗的黑洞。
    兩個人中間隔了一層膜，緊緊靠在一起，卻擦肩而過。
    “你會回去嗎？”靜忽然轉頭問正在收拾行李的辰。
    “回去哪裏？”
    “荷蘭！”
    “不會！我不回去了。我會淡出演藝圈。”
    “為什麼？”
    “……”
    因為，我隻想呆在有你的城市。
    “因為，我的明天，很茫然……時間把一切都改變了。時間換了一個我，換了一個你。天空能和普羅旺斯的陽光一樣嗎？時間既然能改變很多事，那就給我時間好好改變我的心吧。”改變那顆隻為你跳動的心。是選擇分開。我也選擇祝福你。即使未來你的快樂不是我給的。我們的情歌隻唱了一半卻戛然而止，社會在進步，我們的情歌已經不流行，不被人們所記得了。
    辰拉過靜，緊緊地抱著她。呼吸慢慢沉重。
    這是最後一次這樣抱緊你了。我舍不得，可是也隻能停了。親愛的靜，我愛你……
    辰，你哭了。我聽到了你的哭聲。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對不起，對不起……這是我們最後一次這樣抱著一起哭了，對吧！親愛的辰，被你牽著的那些從前，我是快樂的，但是未來牽我的人我沒有選擇你。對不起，對不起，不用擔心我，我離開了，我要去找他了。
    再見……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