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百世篇 【011】離鏡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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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冬天幾乎沒見到陽光,清淵郡終日陰雨綿綿,離鏡宮裏的蓮池波光蕩漾,幾乎溢出了池子。施梓言不在房間裏窩著的時候,就在離鏡宮的密庫裏做一件讓瓔瓔非常鄙視的事情。
數綢子。
他對數綢子這項運動的熱愛已經到達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剛開始的時候隻是簡單的點一點,然後就出了密庫。誰知這一天就魂不守舍的。慕容衡宇瞧著奇怪,幾句追問之下才發現,原來他竟是惦念著一直寄放在離鏡宮的那些綢子!
瓔瓔一口湯沒喝下去,咳了一個時辰。
“財迷!”外界傳言恬靜優雅的千影護法全然沒了氣質,一手指著施梓言抖啊抖的,半天才憋出一個詞來。二少爺眉一挑,“跟銀子過不去的,那是傻。”
這下連星辰也沒話可說了。
於是在慕容衡宇的默許下,施梓言除了在房間裏窩著算賬,就是在庫房裏數綢緞,然後眉開眼笑。
“以前也沒發現他這樣啊。”瓔瓔氣急敗壞,“少宮主,你這不是引狼入室麼?我看下一刻他就直接把離鏡宮裏值錢的物件也都搬走了!”
“開密庫,讓他隨便拿。”慕容衡宇眼都沒抬,輕聲說道。
“少宮主!”瓔瓔急了,“你怎麼會喜歡上這麼一無賴?!”
星辰笑的眼睛都瞧不見了,“這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你看看少宮主,聽著你在這兒抱怨,眼裏全是笑。”
慕容衡宇卻突然抬起頭,看著瓔瓔和星辰,認真的說道,“你們說,這叫喜歡?”
“不對,”星辰搖搖頭,瓔瓔詫異的一看他,星辰又繼續說道,“這叫眷戀。”
慕容衡宇輕輕一笑,“哦?”
“中毒了中毒了。”瓔瓔一撇嘴,“少宮主的樣子,就和禦風大人提到紫陌姐姐的時候一模一樣。”她隨著慕容衡宇的動作在星辰耳邊輕聲說道,“抬眼,笑,說話。”
“近來有沒有雲霄閣的動靜?”慕容衡宇接下來的話,卻讓星辰和瓔瓔始料不及。
“跟……跟禦風大人的樣子不一樣……”瓔瓔有些詫異。
“沒有,他們最近很消停。”星辰反應快一些,“倒是帝都,還有些動靜出來。”
“跟那些東西有關的,我都不想聽。”慕容衡宇閉上眼睛靠在後麵,“太髒了。”
“少宮主,長安來的使者已經在藍陵城住了將近一個月了,若是再不說些什麼,龍熙帝會不會遣一支軍隊來接你?”星辰半是戲謔半是擔憂。
“讓他住著去。”慕容衡宇眼也沒睜,“我已經和他說的很清楚,這是他自己轉不過來的彎。”
“姑姑說,少宮主就交給我和星辰了,所以不管發生什麼,少宮主永遠是第一位。”瓔瓔突然開口了,“但是姑姑也說了一件事情。”
“什麼?”星辰有些詫異,紀千黛對瓔瓔說的很多事情,就連他都不知道。
“姑姑說,若是有一天,龍熙帝逼著少宮主入主長安,那麼就要不惜一切代價的阻攔。”瓔瓔的語調清清淡淡,卻有著不容置疑的霸氣。
“夙月樓剛剛送來的消息說,慕容家族的人入京了。”星辰簡簡單單的說道。
“早晚的事。”慕容衡宇微微苦笑,“他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少宮主,你覺得七皇子要借慕容家族的力量上位?”瓔瓔疑惑道。
“應該會,”慕容衡宇頓了頓,微微笑道,“不過,這對慕容家族來說,怕是個壞事。”
“少宮主,你怎麼說的這麼雲淡風輕的,畢竟……”瓔瓔有些於心不忍,畢竟,那是他的母族啊。
“那和我沒有關係。”慕容衡宇微笑著應道,“打小就沒有在那個所謂的慕容家住過,再怎樣的過往,都是娘親的,與我無關。”
施梓言來到慕容衡宇書房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再怎樣的過往,與我無關。
他打起了精神,“衡。”
“喲,不數錢了?”瓔瓔見到施梓言,立刻換了一副表情,不屑一顧的問道。
“嘖,這知道的,千影護法是見到我,憤怒了才表情不對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護法大人學了變臉。”施梓言笑的痞子氣,“不過您這變臉從哪兒學的啊?蜀中還是哪兒?學藝精湛啊,嘿,我推薦您去表演一下得了?”
瓔瓔一臉黑線,“少宮主,我們不要理這個痞子了好不好?”
“話可不能這麼說。”施梓言走到慕容衡宇的身旁,彎下身子在他側臉上輕輕一吻,“衡可離不開我,對吧?”
慕容衡宇微笑不語,眼中滿盈的,卻都是寵溺。
瓔瓔歎了口氣,挽住星辰的手臂,“星辰哥哥,我們還是出去吧,你看少宮主的樣子,我看過不了多久,施梓言就要作威作福了。”
星辰微微點了點頭,垂眸斂眉,眼中一閃而過的,卻是一絲凜然與冷酷。
隻是施梓言沒有看到,慕容衡宇也沒有看到。
“衡,春節快到了,我想回去看看我爹和我娘。”施梓言在他麵前說道,“不過長安那個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卷進去了,所以打算易容回去,你看如何?”
“嗯,過年回去看爹娘,天經地義,我和你一起吧。”慕容衡宇笑容溫暖。
“喲,媳婦兒回去見公婆了?”施梓言捧著他的臉仔細的看了看,“嗯,早就應該這樣了,醜媳婦還要見公婆呢,更何況我媳婦兒這麼美。”
慕容衡宇打掉他的手,皺著眉將施梓言的臉扳過來,吻了上去。
這一年的冬天,離鏡宮在瓔瓔的指揮下準備了大量的煙火,似乎是要為清冷的離鏡宮披上一層華彩,靈堂中的蠟燭晝夜燃著,紀千黛和南鏡淵相互依偎的畫像在層層煙霧之後格外的縹緲,慕容衡宇每每看到這張畫像,都有恍如一夢的感覺。
似乎那些年一切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場夢,他睜開眼,還能夠看到娘柔和的笑容。然後慕容衡宇轉過頭,同身旁的施梓言會心一笑。
隻是誰都不知道,這個冬天竟是他們最後一個全無擔憂的冬天。
很多年之後施梓言回想起那時,已經說不出是心痛還是欣喜。因為他的全部熱情,都已經在接下來的那些年被消磨的精光,一去不複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