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就此悄聲離去，那會是對誰都好的溫潤結尾。隻是施梓言偏偏想在臨走前，再看一眼那個人，那個讓他傷，又狠狠的傷了他的人。
    那一番色授魂與，他雖然已無太多印象，那小心翼翼而嗬護的心思，卻仿若隔世。
    於是當他走到前堂時，看到星辰正用柔厚的毛巾為慕容衡宇擦拭著發上的積水，他麵前還站著一個人。
    竟然是紀昀瀟。
    慕容衡宇沉默片刻，問道，“你想要什麼？”
    紀昀瀟臉色有些蒼白，卻強作精神，“加入離鏡宮，成為離鏡宮的弟子。”
    慕容衡宇沉思片刻，與身後的星辰交換了一個眼神，緩緩點頭道，“可以。”
    紀昀瀟大喜，“少宮主，能否由您親自來教我武功？”
    慕容衡宇緩緩而凝重的點點頭，“也可以。”
    “但是，這件事，你永遠不能讓梓言知道。”慕容衡宇加重了語氣，臉色一冷。
    紀昀瀟連忙擺擺手，“少宮主，我與二少爺也頗有些交情，絕不會告訴他的。”
    施梓言在堂外一愣，腦子隨即就轉了過來。
    同樣的發長，同樣的白衣，難道……
    “昨兒，是你？”他終於艱難的啟齒。
    慕容衡宇的身子僵了一下，回過頭來笑道，“怎麼過來了也不說一聲？”
    紀昀瀟看到施梓言後，眼神有些慌亂，“少宮主，弟子先行退下。”
    慕容衡宇點點頭，走上前來看著施梓言，“怎麼了？這副表情。”語氣溫和，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施梓言卻強笑著問道，“衡，你告訴我，昨兒個，是不是他。”
    正在向外走的紀昀瀟身子一僵，就站在了原地。
    慕容衡宇麵色變化極快，終於點點頭，“是。”
    “你就這樣討厭我？”施梓言輕聲道，“你知道我將他當做你了麼？”
    慕容衡宇垂首不語，身後的星辰卻忍不住了。
    “二少爺，少宮主是怕，你一時衝動，做出了讓你自己後悔的事情，你可知道，為了這件事情，少宮主又做了怎樣的妥協？”
    “妥協？就是為了補償他？因為他和我上床了？”施梓言忽然笑了起來，“好，很好。”
    “梓言，這事，不像你想的那樣。”慕容衡宇欲言又止，“總之你先歇一下，明日一早，我們就離開洛陽。”
    離開洛陽？現在已經不在芙蓉山莊，想必菡萏也不會知道此事。施梓言雖然心上難過，卻仍舊聽了慕容衡宇的話，回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梓言！”慕容衡宇在後高聲喚道。
    “怎麼？”
    “不要多想，早些歇著。”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很是緩和。
    施梓言點點頭，推開了門。
    一人在門外，一人在門內，都悵然若失。
    “少宮主，你其實……”風塵仆仆趕來的星辰欲言又止，搖了搖頭。當時施二少被人挾持，少宮主大怒，將前來的幾個人全部殺掉，然後發急令給離鏡宮，要星辰連夜趕到。
    大護法來到洛陽時，離鏡宮少宮主閉門不見客，焦躁不安，全然不似佳公子的風範。
    於是星辰恍然，施梓言，自然是不普通。
    而當他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更是有了這樣的念頭。
    少宮主的心思過於複雜，雖然他有時會顯露出來一些，卻仍舊複雜的讓他難以看透。
    怎麼會有那人的前來？那人不是應該在這天下最美最神聖的地方，安然度日麼？
    慕容衡宇身子僵了一下，隨即緩了下來，“星辰，這一路，就麻煩你了。”
    “少宮主說什麼話，為你效力，是屬下應做的。”習慣性的回答，星辰裝作沒有看到他臉上那轉瞬而逝的懊惱。
    為什麼會懊惱？是因為被施梓言發現了紀昀瀟，還是因為，不是自己親自去做的這件事？
    星辰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下，苦笑著搖了搖頭。
    一夜無眠，直到晨曦時才沉沉睡去的施梓言，忽然就聽到了劍破空的聲音，猛地坐起身來向窗外看去，卻正看到那人的白衣隨著舞起的長劍在空中飄過。
    一株月季樹下，是紀昀瀟驚歎的眼神，一旁，是星辰笑意盈然的臉。
    施梓言這才恍然，原來是慕容衡宇在教紀昀瀟劍法。
    離鏡宮的劍術向來以美妙絕倫著稱，且好似仙人一般脫俗瀟灑，所以不光是施梓言，紀昀瀟更是看的目不轉睛。
    加上這舞劍之人，是離鏡宮少宮主，曆代宮主中容貌最為出色的少年男子，這就更讓他們的雙眼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行雲流水。
    施梓言腦子中隻出現了這一個詞。
    一襲白衣，纖塵不染，慕容衡宇在舞劍的時候，眉間滿溢的都是英氣，不苟言笑，卻美的觸目驚心。
    不過是一套最簡單的流風劍法，在他手中竟然就有了驚人的威力，劍風所到，在他周圍的一個圓內，密密麻麻的落了一層樹葉。
    片刻後，慕容衡宇停了下來，手中的劍橫指過來，上麵還有一朵怒放的月季花兒，隨著劍氣，向施梓言的方向送了過來。
    憑窗而立的公子手一伸，就將那朵月季花接了下來。隻是隨後溫文的一笑，就將那月季花撕成了碎片。
    “砰”的一聲，窗子關了起來。
    慕容衡宇輕歎一聲，梓言，果然還在生氣。
    隻不過，這又有什麼好生氣的？說他惱羞成怒，怕是比較好吧。
    星辰在旁忍俊不禁，而由於兩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施梓言身上，所以就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紀昀瀟。他看著施梓言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一種心滿意足，似乎達成了什麼目的似的。
    然後，那眼神再度投向慕容衡宇時，竟已變成了說不出的怨毒和敬畏，似乎是對他手中那柄長劍有什麼忌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