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洲城。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這個時候季芙已經時年四歲了，她還是不太喜歡吃飯，也不太喜歡吃菜，華楚林在家裏擇著時蔬，爐火上煨著飯的碗碳得有些發黑，碗托還隕了一腳，是喂飯喂得飯都冷了還沒喂進，孩子他爸惱怒，氣得直摔碗，碗托的那一腳就是這樣給摔壞的。
    華楚林將碗撿了回來，重新添好飯菜，出奇的淡定，這樣從軍中述職回來的人，脾氣不怎麼好。但是，華楚林並不喜歡他溫怒孩子，尤其是婚後芙兒是她日裏夜裏的帶，好不容易帶到四歲的。
    隻消說他：“芙兒是個女孩子，你再不喜歡，不該這樣怒斥她。”
    季綿竹聽楚林這樣講，一改原先嗔怒的模樣，憨下來，直撓頭。
    季綿竹長在淡洲嶺南，作為家中長子憨頑心重，在家做過農工，受過冷挨過餓。季父母在莊戶裏雖與人為善，但他們那個地方，都是見著什麼不乖塔的地方自家都要凶惡住，季綿竹在家沒少挨季老父的揍，就是有人告狀到季母麵前，說季母讓他去田間摘菜，他卻夥著一眾孩子在院子起哄，其他孩子也不好好做工了，都愛跟著他去聽書放野。
    “都是一分辛苦一分甜，你這樣好玩，能作出來個什麼好收成。”季母對著綿竹，就是一條刷子下去，是很舍得胖揍的。
    就是後來從軍回來，綿竹有很長時間不知道吃什麼飽穿什麼暖……那時在家挨揍，於是又這個來扯那個來保，米糧貴重，鄉親裏那些白發垂垂的老婦見綿竹挨了揍，卻時常捧出家中米糧恩善他。
    田鄉裏，除了望禾苗有個好收成，就是希望家裏也能出個讀書人，綿竹再大些，族裏的伯叔給他講了個學堂，剛去那讀書原來在家中的叛逆都能有個正解，綿竹在學堂，也能找到一些安然，隻是後來學問裏沒個讀出個成績，到了十三四的年齡，季父便問了又問，便讓他從戊，一去就是十餘年。
    回家述職，也到了講親的年紀，家裏給他講了楚林，不是因為華家別人說得怎麼好。心有所屬的，隻是因為他看見那個女孩子，吃東西秀氣，吃什麼前總會記得給家中老者捧飯。
    一身行伍氣的他，其實是不懂怎麼示好和表達感情的，漫山的摘來田鄉青澀的山果送去她家，他聽說那個女孩子吃了眼睛都酸的眯起來了，肩膀頹下來，還怕這個親事會講不成，楚林的奶奶卻說他家的果子甜。
    楚林嫁到季家來，婚禮辦得簡單，幾裏紅裝，但是一禮一節，學著鄉俗，彼此認定的人，多希望是簡單溫暖的一生。
    修完婚假，綿竹返回軍中，楚林在嶺南老家又生活了一段時間也返回淡州，那時候比較尷尬的事是，工部製造催得急，楚林婚後有了身孕還要務工，綿竹遠地執行軍務不能回來，華老太太便把楚林接到了濟州老家將養。
    本就在外從戊十餘年，又成了親，那樣心大的人卻也有了牽掛，急趕慢趕，想盡辦法在老婆快要生孩子的時候回到家裏，楚林那麼辛苦的，生下的是個女孩子啊。
    又在軍中呆了二年，也回到淡洲安家，在淡洲華母那看到了老婆孩子，這樣回來的人不是先抱起孩子哄媳婦，居然是端起碗筷，老大一口的吃飯？
    華母讓他給孩子喂飯，喂飯不進，還把孩子的碗給摔了。
    把孩子帶到嶺南田鄉，給家中老父老母看，可能年歲漸長，家中添了個小孫女，二老出奇沒有嫌棄以後會是個做工舍不得力的，抱在手裏歡喜得不得了。
    在季綿竹心中想的卻是，即使是女孩子，不好好吃飯，也是舍得揍的。
    楚林說，終究沒揍，你隻摔了她的碗啊。

    作者閑話：

    想想那時候吃酒看婚慶，他待你幾分，你就待他家多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