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精於勤，荒於戲……”
    不過三四歲發角學步的年齡，聽著書院裏那些大孩子一字一句齊齊朗朗的讀書聲，抬頭看了一眼院落裏童稚的嬉笑打鬧的身影。
    朗朗書聲中，季芙坐在光影婆娑的院落裏，翻過一頁墨跡點點的書頁。然後一手撚著書詞，一手拈著手筆，“季——芙”紙張上的字歪歪扭扭，寫得很是艱難。
    已經快三歲的孩子，華楚林教她識字，就先孩子的名兒寫起，教了數十天，簡單的二個字，原先不是這裏落一筆，那裏橫一畫，怎麼也寫不全，要不就是筆畫順序不對。
    季芙……
    雖然醜了點，別扭了點但終於還是寫好了。
    “孩子，你再寫一個看看。”連寫好幾個，又是之前的模樣，華楚林撿起前頭沒出錯的那一張，看了又看，甚是難得。
    “芙兒你找小夥伴去玩吧。”華楚林終於鬆口。
    聽著華楚林這樣講，季芙抬腳顛簸著就往孩子堆裏去，小孩子總愛追著大孩子走。
    嬉笑裏，不識年代，山很高，暖暖的晨光裏，近處的樹還是枝丫模樣，她們住的院落離書院不遠。抬頭看著候鳥，季芙停下小跑的碎步，斜著小腦袋看得好不認真，等鳥兒飛遠，書聲也靜默下來。季芙觸見院裏哪個姥姥的灰盆，不見明火，隻餘輕輕的白煙，那一下覺得悸慫，好像暗暗地錯過了什麼。
    不懂為何要學文，再摸摸書本，莫名的有一絲安心。幼稚裏，大孩子提的啞謎，小一點的有答得上來，也有答不上了的。
    華楚林的目光一直看著孩子堆裏的季芙，她們從濟州搬至嶺南已經有一年了，她還是芙兒這大的時候，也有這麼一隊孩子在莊戶園子裏玩樂，長姊華嫣然是孩子隊裏被追逐最多的孩子王。
    而作為家裏長房的幺女，奶奶總是抱著她不許她往孩子堆裏紮。家父在工部冶金得力，家裏閑足，她們這一輩孩子不用做很多農工，家裏的二哥、三哥抓周，啟蒙時母親便將他倆送到的學堂裏念書。老太太自小是經曆過農忙的，是個手掌寬大的老婦，七旬有餘還是守著家裏的莊戶，教著華嫣然什麼時節出什麼作物，教著華楚林織厘采桑。年節裏給先生送束修，族裏的伯仲叔季都說她家的孩子長得好，家母娟娟秀秀的，聽著這樣的話臉上堆著喜悅，就是在家中操勞族務，也覺得分外有力。
    再大一點，二哥、三哥從書院裏回來，帶了些筆墨文書，教她寫字，她寫一就有二，那些厚重的字，她臨摹得工整秀氣。從市集裏回來，指著匾額上的字讓她念，她能念得一字不差，漸漸地，那些古書名畫，她竟也能看得識得。
    可能撿起一樣，便會落下一樣，在女工上，嫣然那一雙手是又能又巧，嬸娘叔娘帶著家裏的夥計來，總是很快學會和做好，楚林捏著塊方布，看了又看，她們做了好幾樣，她那一樣還是針線蹩腳。
    後來華母也想著送她去書院，讀了二年……先生說的女孩子學而有進，問有所答，學識不離章本，當是不錯。本來是誇她的話，但是這樣的話從妯娌私談間傳進了華老太太的耳朵裏，再三謝過先生，便要把她接了回來，不準她再去學堂了，連她房裏那些書本也都收了去，不準她看了，隻準在後院，又重新學起女工。
    那些妯娌也被訓了話，這樣的情況下，心裏哪還肯仔細教她，礙於華老太太的情麵，每次做活計的時候，就更快的在她麵前翻一遍。學了二三個月，她還是隻能做起前些教起的那幾樣，華老太來問，看及成品，還是沒什麼長進，就說了她幾句。
    華楚林心裏也是那樣驕傲的人，免不了的有時候會和那些婆子鬧騰幾句，也是年幼，雖是心裏明白，但是總是會被那些熬成婆的婦人或尖或酸的壓下來，華母見了也沒有偏袒她，見了那些不成器的布什，心裏發狠，也辱了她幾句。
    倒是華嫣然，華老太雖然從來沒說她的好，但是她做出來的女工是很被家裏的婦人看重的，家中的大事便都帶著華嫣然過眼，華母覺得寬慰，但想著幼女又心裏有些發酸。許是見著華母眼淚，縱使心中抗逆，楚林想了想還是追著嫣然好生做起女工來……華母來看成品，雖是有點寡素，但手工還是學全了，針腳走線沒有偏差，秀出的樣子也還柔順，拿出給妯娌來看，說是好，心中塌著的石塊也就放下了。
    華老太瞧著楚林，這孩子不再喜歡看書本，每日的女工做好後，竟然追逐著田園裏的孩子玩起了拋子丟田還有跳雲繩。華老太太沒有阻，妯娌來說時，隻是提及莊戶出來的孩子，孩子還年幼，整日顧在宅中，怕她身體羸弱。再加之，說好說短，華母不接茬，隻是可言笑過，平時長房裏的孩子對這個最幼的妹妹也多有愛護。華母得了什麼物什想著哪家缺什麼要補什麼，總是會勻一些出來給莊戶的姥姥還有孩子，讓楚林見了妯娌不準拿大，要多問好。後來那些婦人便不拿楚林說事了，個數個見了這個孩子也是心生喜愛，說華母房裏的孩子個數個都養的不差。

    作者閑話：

    行過的山，走過的路，路過的人，一邊用文字記錄，一邊淡忘，然後萬物也重新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