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融緩緩睜開眼。
    帳營？
    原本睜開的眼睛又眯了起來，細細回想自己昏迷前的處境。
    那時還在打仗，自己好像中了箭，箭上有毒，摔落下馬，隱約記得敵人大刀就要砍下，然後……不記得了。
    側頭看向左肩的箭傷。
    敷了藥，沒有上繃帶。這藥……他記得五年前泉兒為赤羽的手下上的就是這種藥……泉兒來了？
    一想到姬玉泉也許來這了，蕭融猛地坐起身。迎麵就看到一直跟在姬玉泉身邊的鬼穀就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
    泉兒來了！
    蕭融興奮的肯定。
    “泉兒……”昏迷了四日多的嗓音幹啞發澀，低喚出心中牽掛了五年的人兒。
    鬼穀連忙起身為蕭融遞上杯溫水。
    “主子正在城牆上觀察敵軍情況，應該快回來了。”相對於小狼的冷漠，鬼穀開朗很多，笑眯眯的看著這位主子的心上人。
    喝下水，蕭融虛弱的身子靠在鬼穀塞到他身後的軟墊上。
    “泉……你家主子怎麼跑來了？”蕭融問。
    京城就算派人也不能讓當朝右相親自前來呀。
    “我家主子一聽蕭將軍你受了傷，當然馬不停蹄的連夜趕來……”鬼穀曖昧的說。
    “鬼穀，瞎說也得靠點譜！”巡視完城牆的姬玉泉一回大營就聽見跟了自己五年的鬼穀在說話，當下截了他的話。拜托，他是右相好不好，哪可能隨便說來邊關就來邊關的？！
    見主子回來了，鬼穀對蕭融眨了眨眼，再討好的對姬玉泉笑了笑，出了營去。
    姬玉泉好笑的搖了搖頭，和夜不同，即使跟在自己身邊這麼久，鬼穀還是一副孩子氣，想來當初剛跟在自己身邊時的嚴肅穩重全是裝的！
    “你醒了？感覺好點沒？”姬玉泉轉向從他一進帳就緊盯著他的蕭融，笑著問。
    “啊？誒、好多了。”蕭融緊盯著姬玉泉的眼睛被逮了個正著，尷尬的有些結巴。
    “那就好，蕭王爺已經去南城了，這邊現在由我做元帥，三師兄也來了，和你並肩將軍。你好好養傷，這幾日溶國不會有太大動靜。”畢竟他們還不知道蕭坤已經離開了。
    “啊？你是元帥？”蕭融驚詫的問。
    “我不行？”姬玉泉一挑眉。
    “沒、沒。行，行。”蕭融忙說。
    姬玉泉終是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這個蕭融也太緊張了吧，自己又不能吃了他！
    看著姬玉泉大笑出來，蕭融也跟著笑了起來。五年的隔閡在彼此的笑容裏一點點消散。
    “主子，左將軍和百裏將軍求見。”鬼穀在帳外通報，麵對外人時，他還是很正經的。
    姬玉泉轉身麵朝外，“請兩位將軍進來。”
    “姬元、誒……元帥。”百裏野和左遠還是不習慣叫這麼個毛頭小子“元帥”但又不得不叫，其實軍營裏沒人心甘情願叫這個啥本事也沒有的小子“元帥”的。
    姬玉泉好笑的看著兩人不情不願的表情，不說話，等著下文。
    “蕭將軍離營的消息走漏，現在軍心有些……”左遠為難的說。
    其實蕭將軍離營的消息是他們幾位副將放出去的，隻是想在大戰前看看這位小元帥究竟有多少能力，他們心裏好有點底，否則別一開戰，將士們看主帥竟然換了人，到時不用人家七十萬大軍攻擊，自家這邊就先亂了套。
    “我去看看。”姬玉泉麵上不動聲色，但他們背後的小動作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們的考慮沒錯，所以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沒加幹涉。
    “我也去。”蕭融一聽，起身準備下床，但被姬玉泉按住。
    “你還沒好，老老實實在床上待著，二師兄會隨我去的，你就安心好了，我去去就回。”姬玉泉扶著蕭融躺下，將鬼穀喚了進來，讓他幫忙看著蕭融，自己則起身隨左遠和百裏野出了帳，往平日士兵訓練的操場走去。
    看著下麵黑壓壓雜亂湧動的人頭，姬玉泉喊了聲“安靜”。
    眾士兵先是安靜了一下，看見主台上站在最前麵的陌生麵孔，而且還是年經輕輕的美貌少年，這下議論的聲音更大了。
    台上有幾位不甘心聽令於一個比自己小了很多的毛頭小子的老副將嗤笑了一聲，不屑的看著姬玉泉。
    隻有和姬玉泉一同前來的左遠和百裏野站得離姬玉泉最近，也是唯一兩個看到姬玉泉冷下臉的人。
    隻覺得眼前這個少年元帥脫去溫和的笑容竟讓人不自覺的感到膽怯，也許……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姬玉泉本身耐性就不好，一直以來的溫和包容，都隻是針對自己身邊所重視的人們的，現在麵對混亂的吵雜場麵，自然也就包容不到哪去。
    “都跟我安靜！再說一句話，軍棍處置！”飽含內力的怒吼一瞬間鎮壓全場，就連遠在營帳的蕭融都感覺耳邊一震，鬼穀則慢條斯理的說了去“呀，主子生氣了。”便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為蕭融剝桔子。
    受害最嚴重的便是主台上的一幹將領，一些沒有武功基礎的不得不用手揉著已然耳鳴的雙耳，努力使之恢複聽覺。
    現在偌大的操場上恐怕掉根針都能聽見。
    姬玉泉歎口氣，這才開始講話。
    “蕭將軍因事不得不離營，由我暫代元帥一職。將軍之位現由蕭將軍的兩位兒子擔任。我明白大家在戰時臨時改換元帥的不安，我不能為我自己證明什麼，至少現在不能，畢竟我沒有任何臨戰經驗。但我可以以我身為元帥的向上人頭許諾：嘉錫，絕對不會失，而我們，絕對不會輸！我同你們所有人一樣，為國而戰！為我們百姓的平安而戰！我不會因溶國的挑釁而戰，我不會因妄想立功而戰，一將功成萬骨枯，我不求功成名就！我隻願守住我們在場二十萬英雄男兒們的寶貴生命！”
    姬玉泉靜靜的說著發自內心的想法，真心換真心，他相信從現在開始在場的士兵絕對不會對他再加以排斥。也許無法百分百相信他，但隻要有百分之八十的信任，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當然，身後的那群副將可是經過大風大浪的，能不能相信他，就看他們自己了。反正總有一天會相信的。
    “正常開始練兵吧。”姬玉泉轉身對不遠處的副將劉景說。
    劉景深思的看著他，半響，點了點頭，掠過姬玉泉走到最前麵。
    “開始練兵。整隊！”
    姬玉泉翹起唇角，因劉景經過他時的話而微笑——“我相信你，元帥。”
    姬玉泉走到蕭齊身邊，“走吧，看完戲，該去看蕭融了，他醒了。”而說話的對象並不隻是蕭齊，還有他身邊那位自始至終的微笑這看著自己的青年。
    他是與蕭融同年的武探花，也是蕭融從小的伴讀雅士。真是人如其名，溫文爾雅的根本不像一位武將。雅士，也正是一位雅士！
    “小泉兒，夠氣勢！”蕭齊笑著對姬玉泉伸出大拇指。
    姬玉泉笑了笑，沒說話，和他們一同回營。
    “一將功成萬骨枯……又有不少人能像他一樣明白這個道理呢？！”左遠看著遠去的纖瘦背影喃喃說道。
    身旁的一幹將領沒有說話，隻是不再輕視遠去的小元帥。
    也許……他們能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