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其實我們一樣自私  小情歌(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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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冰的婚禮在富麗華大酒店如期舉行。
    場麵鋪張而奢華。
    虞先生出動了全加長林肯的迎親車隊,3888元一桌的金玉滿堂宴開足了五十桌,雁冰身上穿著的婚紗乃是由香港空運回來,專人量身定做而成,每一針每一線都砸了不少銀票子。
    司儀照例調侃二位新人。
    虞先生今日看來格外精神,黝黑的臉上透著亮。回顧起追求雁冰的艱辛曆程,他感慨道,“我這媳婦娶得真不容易!你們不知道,我盼這一天足足盼了三年!三年來她換了無數次電話號碼,甩了我不下五次。最後一次是在今年春節,我在內蒙出差,正開著車。她打電話來說她要結婚了,讓我以後別找她了。我才說好,隻覺著眼前一黑,跟著就和前車追尾了。”
    台下一陣哄笑。
    虞先生繼續道,“醒來人在醫院裏,她在我旁邊哭得妝都花了。我心裏那個百味陳雜,就問她,你不是要結婚嗎?她說不結了。我當時隱約覺得有戲,今天總算抱得美嬌娘,虞某人此生再無遺憾了!”
    一對新人相視微笑,台下眾人皆報以熱烈的掌聲。
    希堯一直跟在雁冰身旁,她臉上的笑容貨真價實。麵包也好,愛情也好,看到他們如此甜蜜的樣子,她更願意相信雁冰是真的愛虞先生。
    微微歎氣,抬眼對上不遠處一雙熠熠的眸子——鍾司當伴郎的願望最終也沒有實現,虞先生特地由美國遠渡重洋回來觀禮的小表弟充當了這一重要角色。婚禮前雁冰跟她竊竊私語,“本來打算給你牽線搭橋來著,既然你有目標了,這個就留給鐺鐺吧!”
    希堯撇嘴冷哼。鐺鐺在旁添油加醋道,“陳老師你可想好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希堯橫了她一眼,“那麼好你倒是衝上去呀!”
    鐺鐺嘿嘿一笑,火速溜出是非地。
    昨天夜裏四個女人開了半宿的臥談會,雁冰感慨自己的婚姻惹來太多猜測和白眼,麵對多年摯友她坦白得很,“錢不是我選擇他的最主要原因,但他要是沒有錢,我一定不會考慮他。”
    這一番剖白現實到讓人羞愧,希堯聽得心裏發堵,卻無從反駁。這年頭人人都想傍高枝、躍龍門,但是敢站出來大聲說自己就是蘇妲己的卻是鳳毛麟角。希堯總認為愛情應當純粹些,愛或不愛隻關乎感情而無關於外物。然而事實證明所有的愛情都是依托於物質,是她過於理想主義,總妄圖將情愛脫離物質單獨存在,所以無論多麼掙紮用力,始終難以修成正果。
    說穿了,是她太不成熟,不肯以成人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
    莫如雁冰雖不若鐺鐺那般與她無所不談,到底也是同寢之誼,說起話來自是發自肺腑。看著她滿臉糾結,莫如一針見血道,“你呀,總是太在意別人的眼光!口水之所以會淹死人,還不都是因為太在意。隻要自己活的自在,你管別人怎麼說!”
    鍾司對她的細心嗬護大家都看在眼裏,隻是連鐺鐺這樣不長心的人都不免要擔心他們將來的路不會好走,莫如的這番話,自然是別有深意。
    希堯勉力笑笑,自我安慰道,“船到橋頭自然直。”
    婚禮結束後鍾司直奔飛機場,隨行的還有鐺鐺。這位姐姐最近缺錢缺瘋了,才休息了一天就接了新的團。
    離開酒店前鍾司給了希堯一個紙袋,裏麵裝著前幾天他們在商場裏看過的那件禮服。經過昨夜的臥談,希堯變得有些敏感,當下就不高興了,“你以為你在養寵物?我有手有腳憑勞力賺錢,如果真的想要我自己會去買。你這算什麼?你幹脆把它換成硬幣一枚一枚砸死我好了。”
    鍾司無辜笑笑,也不反駁。
    倒是鐺鐺看不過去,“你吼什麼吼!哪有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
    希堯寒著臉進了洗手間,鍾司抬手要去敲門,鐺鐺一把拖住他,低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好麵子,你這樣拿了東西砸她,她不跟你急才怪!”
    鍾司微微歎氣,抬起的手慢慢放下。
    過一會兒希堯從洗手間裏出來,鍾司迎上去,“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那件衣服真的很襯你。”
    希堯垂著眼,“算了。就當我發神經吧。”
    鍾司摸摸鼻子,有些吃不準她的想法。還想再說什麼,希堯推他出門,“快走吧,飛機不等人!”
    鍾司對著門板苦笑,而門內的希堯久久靠著牆壁,心裏亦是百味陳雜。
    希堯的身份證丟了,坐不了飛機,便買了第二天早上的火車票回C市。莫如前天夜裏有些發燒,婚禮當天起的又早,到了下午突然從低燒變成高燒。希堯不放心,送走了鍾司鐺鐺,便陪著莫如去醫院看病。
    本以為隻是普通的傷風感冒,卻是急性肺炎。
    希堯辦好了住院手續回到病房,莫如正在吊點滴,她臉色還是不大好,跟她說想吃西瓜。希堯出去買了西瓜和礦泉水,又買了份蔬菜粥。回來時經過報攤,她想起那次陪鍾司看病,他一遍一遍使喚她的情形。唇角微微上揚,希堯停下來,“老板,我要一份報紙。”
    病房在五樓,希堯討厭坐電梯,繞到樓梯間慢慢悠悠走上去,大約是經年缺乏鍛煉,才爬到一半就氣喘籲籲了。莫如住的是雙人間,另一張床空著沒有病人,她走到門口,看見莫如床邊多了一個男人。
    男人側對著房門站在病床前,手掌流連在莫如病弱蒼白的臉上。莫如學姐咬著唇,神色楚楚可憐,透著股曖昧。希堯後背冷汗涔涔——那男人,並不是學姐的老公。
    她並不想這樣貿然闖進去,也不想再折出樓外,隻好慢慢退回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好在男人待得不算久,手裏的蔬菜粥還沒涼透,他終於走了出來。下意識多看了兩眼,等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裏,希堯才慢吞吞走進病房。
    “學姐。”若無其事發放下手裏的東西,希堯倚在窗邊,“我在外麵吃了點東西……回來晚了,你等急了吧?”
    莫如笑笑,出其不意道,“你都看見了吧?”
    希堯微微僵住,慢慢揉著眉毛,點了點頭。
    莫如用沒打針的左手攏了攏頭發,“我一直沒跟你們說,前些日子我離婚了。”
    希堯詫異的抬起眼,驚道,“為什麼呀?”
    想當年莫如和她老公的愛情故事可是她們茶餘飯後最佳的愛情範本,才不過幾年而已,竟然——離了?
    莫如笑笑,神色坦然,“不為什麼。柴米油鹽醬醋茶,生活能發酵也能磨滅愛情,會淡化也可能會激化矛盾。”
    希堯皺著眉,仍覺得不可思議。“那——孩子呢?孩子怎麼辦?”
    “孩子歸我。”
    希堯歎氣,追問道,“難道就沒有緩和的餘地了?”
    莫如麵容平和寧靜,像在說與己無關的家長裏短,“他有外遇,對方是他客戶。出軌第二天他向我懺悔,我可以理解,卻無法諒解。後來我在他錢包裏找到一個沒用過的安全套,我把它扔了,去藥店買來最貴的。我說,‘親愛的,安全的確很重要。’”
    “再後來,是不停的爭吵和懷疑。”莫如揚起唇角,笑得雲淡風輕:“到底不如希拉裏,我承認我不夠豁達,與其鬧到最後反目成仇,還不如好聚好散了。”
    希堯啞然。
    不久前她和璦渢才討論過精神出軌和肉體出軌哪個更難以承受,於是她問,“對於已婚的人來說,是不是肉體出軌的傷害真的大於精神呢?”
    莫如笑笑,“我隻能說,對於婚姻,身體的忠貞是最基本的。”
    希堯似懂非懂,“身體是最基本的防線?可是如果一個人心都不在你身上了,你還留著他幹什麼?”
    莫如說,“有的婚姻是愛情的延續,而有的是墳墓。你也許留不住你的男人,但至少留住你孩子的爸爸。我是很霸道的,我的男人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隻能屬於我。”
    希堯接不上話,隻能陪著苦笑。
    雁冰說愛情可以是麵包,麵包也可能會變成愛情。莫如學姐說,生活能發酵也能磨滅愛情。是她太執著嗎?愛情太過了保質期,就該心平氣和的放手?
    放手。
    希堯茫然地想著,其實她何嚐又不想輕輕鬆鬆地放手。
    第二日告別了雁冰莫如,希堯回到C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璦渢和洛競元來接站。
    希堯玩味打量著兩人,“你們怎麼來了?”
    璦渢笑著挽住希堯,“想你了唄。”
    希堯冷哼,“你就給我灌迷魂湯吧。”又轉向洛競元,“這次回來打算什麼時候走?”
    洛競元笑笑,“過兩天吧。”
    洛競元畢業後分到J市一家國有化工廠,璦渢夫唱婦隨,也在那邊找了份工作。盡管J市與C市車程不到兩個小時,兩人工作都忙,平時難得回來一次。晚上一家人回奶奶家吃飯,洛競元說起前幾天兩人拍婚紗照的趣聞,全家人跟著笑聲連連。
    希堯和璦渢躲到另一個房間悄悄話。希堯問,“婚紗照都拍了,你玩夠了打算迷途知返了?”
    璦渢垂頭苦笑,“定錢早就交了,也沒什麼理由,總不能不拍。”
    希堯問,“現在還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璦渢搖頭,“我不知道。”
    希堯抿著唇,“這位仁兄到底是何方神聖,我還還真有些好奇了,什麼時候讓我見見?”
    璦渢笑笑,“現在還不行。”
    希堯不滿地輕哼。
    璦渢說,“他不想讓人知道。”
    希堯挑著眉,“他這算什麼?有膽偷,沒膽認?”
    璦渢歎氣,“他不肯說愛我,卻時時刻刻關心我。不過我敢肯定,他對我也有感情。”
    姐妹倆的目光緩緩對上,都有些怔忪。希堯不禁想起霍簫,又從霍簫想到程卓亞,再想到鍾司,不由得也歎氣起來。
    說到鍾司,希堯手機丟了之後一直沒買新的,從雁冰婚禮結束後兩人就再沒了聯係。夜裏她剛睡下,客廳的電話就響開了,迷迷糊糊聽到有人過去接。不一會媽媽推開門,“你的電話。”
    希堯一骨碌爬起來。不用說,肯定是鍾司。
    他聲音淡淡的,“到家了?”
    希堯心虛應著。
    鍾司問,“什麼時候下的火車?”
    她嘿嘿傻笑,“下午四點多。”
    鍾司仍是不動聲色,“現在是夜裏十一點五十二分。”
    希堯還是笑。坦白說,她的行為確是大有故意為之的嫌疑。
    鍾司沉默,過了會才道,“想著明天去買個手機,要不我就送你一個。”
    “你敢!”
    鍾司笑,“隻要你乖乖的,我就不敢。”
    希堯啐道,“死小孩,你跟說誰乖乖的?”
    鍾司微微歎氣,“很晚了,早點休息吧。”
    希堯說,“好。”
    掛了電話,抱著膝蓋縮在沙發上,回想著這幾天來的經曆:弄丟了東西,鍾司從北京趕來,那條情人路,星海公園的摩天輪,還有,伸出來的那雙手。
    他說,許你——以愛……
    客廳的窗簾沒有拉好,中間空了拇指粗的一道細縫,細細暈黃的光線打在地上,希堯伸出手,光便落在掌心裏。她笑笑,兩手慢慢握在一起,目光望向未知的夜空,低低說了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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