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其實我們一樣自私 誰是誰的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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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霍簫見麵的頭一天夜裏,希堯照例失眠。
從小時候起她就一直這樣:每逢大考前夜,又或第二日是春遊、運動會之類,無一不是數著綿羊直到天明。
鐺鐺嘲笑她是狗肚裏存不住二兩香油。
希堯支著腦袋苦思半天也想不出反駁的話,便跟著點點頭,“可能是吧!”
鐺鐺氣得無法,恨恨抱著被子撂下一句我以你為恥,便麵朝白牆呼呼大睡起來。
對著鐺鐺的後背露出苦笑,希堯回身開了電腦。漆黑一片的QQ頭像中,隻有璦渢的還亮著。
“姐,我睡不著!”
希堯笑笑。
璦渢說,“我現在的心情很怪異。”
“還是為了那個男人?”
璦渢感慨叢生,“原本我也以為自己隻是一時的好奇而已。”
“最近我們常常在網上聊天:生活,工作,天文地理,幾乎是無所不談……他偶而會給我一些建議,事後一試,居然是行得通的!現在我每天都盼著能早點下班,這樣就可以泡一杯茉莉香片,守在電腦前等他——似乎很久沒遇到這麼聊得來的人了!”
“已經超出好奇的程度了?”
“可能是。又或許不是。”璦渢答得猶豫。
“通常模棱兩可的真正原因,並不是因為不知道答案,而是拒絕去麵對真相。”
璦渢慘笑,“可不可以不要總是這麼一針見血。”
“好。”希堯笑,“話題就此打住,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
2月15日,星期日。天氣晴。
星相書上說,這一天,終結既是開始,開始亦是終結。
坐在徐家彙某處高檔私人會所內,悠揚的鋼琴聲並未使希堯浮動的心思沉澱半分,好在她的修為尚在,臉上仍能掛著無關風月的淺笑。半揚著頭,希堯向對麵仍舊溫潤如玉的霍簫道,“最近還那麼忙?”
目光勉強從她臉上移開,霍簫唇角微現笑容,“還好。比起前兩年,現在的日子悠閑了太多。”
聽得那個數字,希堯唇邊的笑意猛地滯住。
她的反應影響了霍簫,他眼中朦朧乍現,“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倏地抬起頭,希堯臉上盡是倔強,“托福!好得很!”
“堯堯!”霍簫歎氣,“你可是還在怨我?”
柳眉輕挑,希堯作不解狀,“你這話說得可有點沒譜了!我怎麼不記得你何時有欠過我的!”
霍簫笑容微苦,“真好!你還是這麼伶牙俐齒!”
希堯眉眼彎著,笑得虛偽世故,“三歲看到老。你總不至於是到現在才知道的吧!”
盯著她毫無破綻的笑容半晌,霍簫眉心慢慢舒展,未曾注意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傷感。
沉默又一次蔓延開來,希堯低頭把玩著素白的手指,心中苦味一波接著一波,她想著鐺鐺早上說:相見,不如懷念!
自嘲的撇嘴笑笑。
也許從頭至尾都隻是她一個人,死死抱著回憶不肯放手,亦不肯放過自己!
“堯堯,”看著她空無一物的手指,霍簫眸色漸深,啞著聲音低低道,“你要過得幸福,我才能夠放下心來。”
希堯唇角含著些難以言傳的苦楚,與他的視線在空中慢慢膠住,兩人一時間都沒了話題。默默地歎氣,他右眼角浮起的那條淺淺細紋讓她覺得刺痛異常。
猶記得七年前的火車站,夾在來往送別的人潮中,她抱著他的胳膊哭作一團。
媽媽和幹媽輪番勸了好久,她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20歲的大女生,任性起來是不管不顧的。眼看著火車就要開了,她卻八爪魚一樣拉著他紋絲不動。
擦幹她滿臉的淚漬,他說,“堯堯,你還記不記得摩天輪的傳說?三年之後,等你畢業了,我們一起去錦江樂園坐摩天輪!”仔仔細細看進她的眼裏,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堯堯,你是明白我的,對吧?”
她終於停止哭泣,認認真真思考他的話:這個她幾乎認識了一輩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霍簫哥哥,他的心思,跟自己的,竟是一樣的嗎?
臉上不自覺起了紅暈,她仰著頭,眼帶迷朦,諾諾的道,“霍簫哥哥?”
夕陽下,他的笑臉有些不真實;握著她的手加重了力道,霍簫意味深長地婆娑她修長的無名指,“三年而已。堯堯,我等你!”
三年?
三年!
大二到大四的那三年,一條虛擬的網線連著天南海北的兩個人:從日常瑣事到風土人情,她透過他的描述認識上海,了解上海;到最後,竟也愛上這座城市。隻是好不容易挨到畢業,母親的一場大病阻住了她想飛的翅膀。
她在雙重煎熬下日漸憔悴:一邊是生養之恩的至親,一邊是心心念念的愛人,她恨不能分成兩半,從此可以不再心苦。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他從上海飛回來。
醫院的走廊裏,牢牢握住她的手,他說,“堯堯,隻要你不鬆手,風箏的線就不會斷!”
她在他的懷裏哭了又笑了,笑了再哭了——她愛的男人這樣心疼她,還有誰能比她更幸福?
在這樣的信念支撐下她扳著手指數日子:數到媽媽身體痊愈,數到她終於可以飛向夢想了多年的城市。辭職信已經交了上去,行李也已打包完畢,飛機票穩穩躺在桌上……誰能想到,幸福的泡沫竟在膨脹到最大的那一刻啪的爆掉了——
在她即將踏上旅程的前一天,他無比殘忍的告訴她,“堯堯,對不起,我要結婚了。”
她完全不記得是怎麼回答他的,也許她隻是長久的陷入了怔忪。回過神時,隻聽見自己反反複複向他說著恭喜。而他,除了對不起,亦再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怨恨嗎?
他說過要等她三年,可她,卻足足讓他等了五年。
這麼來說,失約的人,是她。
她憑什麼怨恨?
心裏猛地一陣刺痛,希堯硬生生移開眼,拿起隨身帶來的紙袋,“幹媽讓我捎過來的,好像是人參。”
對她的轉變有些猝不及防,霍簫微微愕然,隨即笑笑,“我媽一直嫌上海濕氣重,每年都會寄些人參鹿茸之類。今年正好逮到你當免費托運工了。”
她笑笑,看來有些心不在焉。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霍簫小心翼翼看著希堯,她的手就放在咖啡杯旁,與他的,隻有寸許之隔。指尖在桌上來回移動,終於緩緩收回,他問道,“你媽媽的身體好些了嗎?”
希堯笑,這次是發自真心的。“完全沒問題了!”
霍簫也跟著笑,目光移到她耳上突然停住,臉上頓如波瀾翻湧,神色再難以平靜,“那個耳環——你還帶著?”
希堯忙撫上耳朵。那裏,雪花狀的耳環冷冷地咯痛她的掌心。眉眼微垂,再抬起時,她出奇地雲淡風輕,“很漂亮。我很喜歡呢。下次碰到好看的再送我一對吧!”
霍簫緊盯著她,呼吸急促無比,“堯堯——”
“霍簫——”一個柔軟熨帖的聲音在他就要拉住希堯的瞬間在身側響起,彌散在兩人之間的曖昧氣場被這一聲召喚生生驅散,再無蹤跡可尋。
希堯眼看著這個眉眼細致柔和,一舉一動都透著優雅的女子輕輕搭住霍簫的肩膀。女子溫和地向她頷首微笑,“我在那邊陪朋友吃飯,正好看到你們,這位就是希堯?”
避過霍簫投來的目光,希堯傾身而起握上那雙柔若無骨的柔荑。她笑著,笑容燦爛如盛放的煙花,“這位就是嫂子吧?你好!我是希堯。真是對不起,早就應該登門拜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