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 井澤(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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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間畫室,大大小小擺滿了幾十幅畫,每一幅上麵都是她。或靜或動,或笑或悲,或沉思或睡顏……這麼多麵的她,我還是覺得不夠。雖然每一個都很美,但獨獨缺少了什麼東西,是初見她時令我怦然心動的東西。
    兩個月,我把自己關在畫室裏,就連她來了亦是不見。在紛亂的思緒中我尋找,尋找那一絲,一絲若有若無的,流淌在那日的氣息。我坐在那日她坐的畫凳上,對著畫布,手中的筆在油彩中沾拈,想到了什麼就立刻畫下來。不知不覺,竟畫出了當日她作畫時的場景。背景是我每天待的畫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人物是魂牽夢縈的她,眉眼身段我畫過無數次也愛撫過無數次,但幾經猶豫,我仍無法下筆畫出她當時的神情。
    努力回想,那時的她帶給我的震撼實在太大。她的畫帶有濃鬱的個人色彩,明豔卻給人空洞落寞的感覺,和內容的喧鬧對比,產生一種落差的美感。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畫上,偶爾瞥到她的麵容時,我隻覺得那副眼鏡礙事,好像擋住了什麼。第一次看她摘下眼鏡時的樣子,美麗迷人,那眼鏡擋住了她最有魅力的部分,淺褐色的眼眸像陷阱,盈盈的水光是誘人的表麵,陷進去了就別想再出來。那眸子似乎像是亞光的,從不展現光芒萬丈的模樣。我曾想像過她眼眸煥發光彩的模樣,但每次都抓不住那一閃而過的思緒。潛意識中知道,我見過那樣的她,隻是出於某種原因,我記憶的不清晰,或者,看的不清晰……哪一瞬,究竟是哪一瞬……
    如果是初見,我的目光不會一直停留在一個陌生女子身上;如果她戴著眼鏡,我就不會看透她的眼睛。是的,就是那時!我不經意掃過她的臉,她畫畫時的樣子!一個在心中被刻意忽視許久的問題答案呼之欲出,我卻好像失了魂,隻是飛快地用筆,描摹出她那一刻的神情。
    精疲力盡地畫完最後一筆,我無力地垂下了手,腦也終於陷入了空白,下一秒即墜入了酣夢。再醒來時,闖入眼簾的畫,恍如隔世。這一刻我終於看清,畫中的她戴著黑色的粗框眼鏡,即使如此,那眼中的東西仍不可抑製的流露出來,溫暖的綴有濃濃苦澀的思念。翻出她那時的畫作,尋尋覓覓,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個依稀熟悉的身影。雖然隻是淡淡的影子,卻散發出一種安心的守候感,仿佛人間最難求亦最平凡的幸福。
    我幾乎是逃回了日本。
    渾噩度日,繼續接受父親的安排,做哥哥的綠葉。這些在以前令我反感的事情卻成為了我微末悲哀的點綴。不知在哪個宴會上被提起,大概是不熟悉的人馬屁拍到了我這個默默無聞的兒子,父親決定為我辦場個人畫展。做的再多不過是為了顯示家族的不凡,我應下,隨即打電話給淺菊,讓她清點一些畫作運來日本。
    畫展在一片恭維聲中開始,完全陌生的布展,完全是奢華的風格,恐怕與之最格格不入的就是我的畫。我機械式的回應著各方或真心或敷衍的漂亮話。唯一令我驚訝的是,Dennis居然過來了,他身邊的竟是佐藤家的大小姐雪子。
    我應付完周圍的人,盡量不引人注意地隱到了展廳旁的會客廳才發現,Dennis已經先到了。
    幾年不見,他英挺的麵容更添幾分成熟,用他的話說就是“又多了幾個年齡層的女人可以被他迷倒”。問道他怎麼會在日本,身旁的佐藤雪子是怎麼回事,他也隻是含糊其辭。
    每個人總有不願說的事情,是他的朋友也沒那個權利強迫他說出來。我順著他叉開的話題繼續聊天。漸漸,我發覺他的不對勁。似乎他的話總是繞著什麼,每每要說到點上卻又別開。連我和他之間也要這樣拐彎抹角地說話了麼?我悲哀的想。比耐心,我永遠都是贏家,隻要耗到最後,總會知道的吧。
    果然。
    “嘿,你那張畫上的女人是誰?”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髒瞬間收縮。淺菊,淺菊居然自作主張把有她的畫拿來了!而且還是她畫畫的那幅……值得慶幸的是這張畫中她的麵容因為眼鏡的關係比較模糊,父親看到了以後也不會找她麻煩。但,毫無防備下再見這張畫,一些被刻意遺忘的事情又浮上了心頭。腦中直接出現的是她畫中那個模糊的身影,與身旁的人驚人的重疊,我精神突然恍惚,好像一切不解都找到了答案。
    勾出一抹近乎惡意的笑容,我壓下所有多餘情緒,隻剩愛意的甜蜜,“Sheismylover。”
    Dennis一副“我了然”的表情,仍是玩世不恭,恐怕下麵還會打趣我兩句,可是,好像為了驗證我所想般,他手上爆裂的青筋已清晰可見。
    再沒有多餘的力量維持笑容,我找了個借口我離開。拿出鑰匙,發動引擎,我開車在公路上狂飆。急速的風削刻在皮膚上,卻抵不過心口的疼痛。和她在一起兩年多,可以明顯地感到她不是個平凡的人,起碼絕不會是一個普通的廣告公司老板,憑她短短幾年白手起家就創立出公司如今的品牌這點便可看出。一般人有她那樣的容貌那樣的財富總會炫耀,起碼不經意中會帶出絲對別人的輕視,但她不會,她是個隱藏高手,她對自己的事情從不多說半句。她來找我時,總是淡然平和,偶爾會有些悲傷,我幾乎以為在她身上不會出現激烈的情緒了。但,我怎麼會忘記,初見時她為了一幅畫發出的凜然氣勢。原來,她的平和是對別人的,隻要有關於他,她的一切便都不一樣了。她會強烈的想占有,她為他留有濃烈的思念,穿透了時光讓畫筆在生疏的手下仍然熟悉地描摹他的眉眼……
    猛地踩下刹車,我無力地伏在方向盤上,不理後麵車輛震耳的鳴笛。我終於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我,不過是替代品,Dennis的替代品,是她感情暫時的寄托。時間到了或她覺得膩了,自然會離開,不帶絲毫留戀。兩年來,不是沒想過她有一天會走,隻是每次都在想到這種假設時絞痛,痛的隻能將這種可能埋入了心底。久而久之,好像真的不會有這一天。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襲來,多少日子,我已經有多少日子因為多少理由見不到她了?好像正在目睹她如流水般從我的指縫溜走,第二天,我便飛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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