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持續了一夜。
    那棵樹得到了滋潤，似乎一夜之間就又長大許多，連帶著那靠著窗的枝葉也延伸出去，與玻璃緊密接觸。
    此時的天，昏沉沉的，天與地黑成一片，厚重的雲層蓋在頭頂，帶來一種說不清的壓抑與沉悶。
    裴明鏡便在這樣的天色中醒來，不知為何，剛一起身，大腦內的神經便傳來一陣劇痛，他伸手按住疼痛處，眉頭輕蹙，下一秒，疼痛似潮水退去，留不下一點痕跡。
    少年略顯單薄的身軀靜靜坐在床上，他轉頭，看向沒有燈光的門縫，麵上陰晴不定。
    昨夜有”人”來過。
    他肯定的想。
    裴明鏡下了床，掀開窗簾，槐樹的枝幹貼在玻璃上，連同樹葉也一齊貼上來，本就皺皺巴巴，像是長著一堆人臉的樹枝，此時就像是一個人，將臉和手按在玻璃上，窺視著這個房間內的”食物”。
    那種看不見卻能感受到的”垂涎”，裴明鏡早已習慣，他默不作聲的轉身，在屋內環視一周，便進了浴室。
    伸手按下門邊上的開關，燈泡閃動了幾下，卻沒亮，裴明鏡重開按了下開關，燈泡才點亮。
    昨日還算幹淨的衛生間，此時下水管處多了幾根黑色的頭發，上麵還裹著一團灰塵，那種被蛛絲捆著，結了塊的灰塵。
    隻是一夜之間。
    這個房間像是突然被什麼髒東西感染了一般，處處透露出非屋主人活動的痕跡。
    裴明鏡抬了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屋外的樹。下一刻，清掉那幾根頭發的他出了房間，敲了敲一號房間的門，得到回複後，走進一號房間。
    白成一團的鬼影幽幽的縮在沙發上，聽到開門的聲響，早已不一驚一乍，隻轉頭看著裴明鏡，呆愣著問：“郝郝，你有什麼事嗎？”
    阮佰的眼角透著紅，白的透明的臉上沒有掛著青黑，一夜追劇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問題。
    裴明鏡點了點頭，他現在這張臉，眉毛有些粗黑，帶著棱角，一雙黑亮的眼瞳在黑且密的睫毛下，透著黃橙色燈光般的柔和，明明是帶有一絲桀驁的臉，在臉主人的支配下，滿是學生的純淨和無辜。
    一大早看到這樣一張好看的臉，被打擾的消極情緒都能一掃而空。
    阮佰心想道。
    隻聽見對方溫和的問道：“請問這個房屋有砍刀一類的大刀嗎？”
    “……啊？”
    “有嗎？”對方再次提問，語氣無異。
    “應，應該吧。”阮佰不確定的說，“要我陪你一起去找找嗎？”
    “謝謝，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少年眯了眯眼，潔白的牙齒在唇縫中露出一點，十分高興，又極不好意思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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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儲物間和廚房是連在一塊的，很容易便能找到一把比菜刀大一點的砍刀。
    阮佰在一邊飄著，看著對方似乎有些麻利的洗刀，磨刀，不敢吭聲。
    “郝郝，你要這個，是要做什麼呢？”
    看著對方終於磨好了刀，阮佰也終於忍不住說出心中的疑惑。
    “嗯，是這樣的。”裴明鏡抿了抿嘴，擦幹淨刀麵，“我很喜歡有陽光的房間，但是我租的那個房間太暗了，陽光全被樹葉擋住了，所以我想修剪一下枝葉。”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阮佰恍然大悟，本還要說些什麼，後段話莫名變成了嘀嘀咕咕，音量漸低，最後消失不見。
    索性對方沒有察覺到他說了什麼，似乎很有心情的搬起一張板凳，左手板凳，右手一把刀，走向那棵槐樹。
    “對了，你會介意我修剪部分枝葉嗎？”似乎是太想”一展身手”，少年居然現在才想起問一問他的意見。
    阮佰沉默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兩”人”走向那棵樹。
    無風的天，阮佰似乎看到那棵樹的枝葉在他們過來站定後，抖動了一下，他沒這腦子細想，扭頭看向裴明鏡忙忙碌碌的背影。
    對方還在搬來幾根凳子和幾個石塊，靠在一塊，像是害怕自己摔下來，阮佰感覺到一種心靈上的譴責：郝郝看上去也沒多大，孤身一人跑到這來租個房子，結果還不幸撞上了他，明明看上去膽子就很小，多半還怕高，現在還得一個人爬上爬下的……
    阮佰十分擔憂的看著對方的背影：這麼小的年紀，就得出來獨立更生，真是太可憐了，可惜他不能幫助對方。
    裴明鏡背著阮佰，對著那棵槐樹勾了勾唇。
    舉起刀，利落的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