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修士不甘撲了個空，既然祁鈺不在，那就先殺了他的枕邊人出氣！
    群修一動，顏回指尖金光大作，憑空繪出一個劍圈，遂成劍陣。
    顏回為人雖然有所堅持，卻並不固執。旁人攻之以矛，他不會回之以盾。
    既然眾修揮劍欲殺他，那他就奮力相搏。生死為局，大家都隻是賭徒，輸贏皆是命數。
    飛濺的鮮血刺激著人們的視覺，眾魔幾經猶豫之後終有一位不甘退縮於人後，衝進人潮之中。
    恰如滴墨落水，雖激起些微漣漪，可顏色卻未能久存，迅速暈開、變淡，而後不見。
    群魔憤憤不平——昔日魔域何等威風！他們不去攪擾人界就不錯了，現在竟被人族欺上門來都不還手！
    且不說顏回身為人族尚且為他們爭辯，隻那些修士敢殺他們同族就不可再忍！
    一名魔族向著修士們衝了過去。
    又一個……
    起初隻是零星幾個，陸陸續續。而後越來越多，最終整個魔族都動了。
    四位魔君本想這些修士都是祁鈺惹來的，那些人要找的也隻是祁鈺，無謂替人出頭，平白送了手下性命。可眼見群魔戰意正濃，便不再做阻攔。
    這邊修魔兩族戰成一團，那邊群妖與萬鬼大軍也不遜半分。
    不同的是，魔域兩族尚且有來有往，死傷相差無幾，而妖族則被完全壓製——
    那滿天飄飛的雪花群妖觸之即傷，令他們不得不躲，而鬼兵則全無顧忌——他們本就並無實體，且與雪花同樣源於祁鈺，自然不會相殘。
    妖族死一個便少一個，鬼兵則全然不同——他們所耗乃是“鬼符”之中凝聚的煞氣，即使暫時被打散，不消多時便可重新凝聚。
    換言之：隻要祁鈺還在、鬼符還在，他們就無窮無盡。
    祁鈺猶如一尊殺神，妖族各使群起而攻之，他卻悍然無懼，愈殺愈勇，恍惚中竟有種重回沙場的錯覺。
    妖帝是一隻睚眥巨獸，豹身龍首，怒目金瞳，口噴玄火。
    鳳凰展翅一振，真火迎之而上，一時竟難分高下。
    相較睚眥而言，鳳凰血脈更為精純，這是一道天塹，是其他妖物無論如何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雖成人未久，可於妖族而言，修為多寡可不能單按年歲來算——鳳凰天賦本就高出旁的妖物許多，又將長蛟妖力化為己用——那長蛟已近化龍，再過千年便可飛升，妖力之雄厚已遠非言語所能形容。
    世間除卻祁鈺這個怪胎，能與鳳凰一較高下的，已經不多了。
    然而睚眥畢竟年長，交手經驗又遠比鳳凰豐富得多，一開始還是占了不少優勢。可隨著鳳凰逐漸熟悉，那點優勢就又蕩然無存。
    祁鈺欣慰的收回視線，安心讓鳳凰放手一搏——本還擔心鳳凰自己不能應付，現在看來倒是自己先入為主的把他當成尚需看護的孩子、小瞧了他。
    於睚眥而言，鳳凰乃前任妖帝之子、是他手下敗將之後，卻與自己打成平手，此乃奇恥大辱！
    怒目圓睜，金瞳緊縮，昂首怒吼——
    一聲獸吼震耳欲聾直衝雲霄，與睚眥遙遙相和。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地動山搖，江水倒灌、大地開裂、山石崩飛。
    這山崩地裂之勢與獸吼齊來，不用想也知道二者必然有所關聯。
    祁鈺忽而沒來由的一陣心慌，可眼見鳳凰被這獸吼聲震得搖搖欲墜，連忙迎頭衝上。替他擋開睚眥趁勢襲來的一擊之後直奔獸吼傳來的方向飛了過去。
    這獸吼聲洪亮，餘音不絕，交錯回蕩開來，震得人頭暈目眩。
    強壓下心底湧起的不安，甩手間煞氣化為鎖鏈向那吼叫不止的巨獸捆了過去——竟是蒲牢。
    其形似龍而體胖，頭類蛙。
    蒲牢一見祁鈺驚得扭頭就跑，邊跑還不忘邊吼叫，惹得祁鈺異常煩躁。
    心底不安更濃，煩怒焦躁之下兩眼迅速漫上一片猩紅，周身煞氣大盛。
    先前朝蒲牢捆去的鎖鏈速度驟增，未過多久便將蒲牢的嘴巴牢牢捆住，那惹人厭的吼叫聲終於停了下來。
    而彼時，鳳凰身上已經傷口無數，蘊含著澎湃妖力的金色血液染花了火紅的鳳羽，使其添了幾分狼狽。
    祁鈺伸手一招，魂火成劍。他兩手一握，狠狠斬落。
    悶在獸口中的吼聲頓時安靜下來，山崩之勢也逐漸緩和。好大一顆長著龍角鱗須的蛙頭滾落到地上，激起塵土無數。
    祁鈺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心口驟然一痛，如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不斷擠壓，痛得他幾乎透不過氣。
    煞氣盡斂，猛然驚醒——顏回有危險！
    上次心慌時還是在藏鋒，顏回被長蛟打傷，可那時感覺遠不及現在這般強烈。
    心慌的像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一樣！
    “顏回……”祁鈺慌忙看了一眼鳳凰，留下鬼符在此，自己則再顧不上其他，強行撕裂空間趕回魔域。
    顏回身上逐漸留下傷口——雙拳難敵四手，魔族隻是好戰，而非幫他。
    體內那一半魔魂又在發瘋，滔天的怒氣及殺意使他幾乎控製不住自己。
    可顏回知道，自己必須保持清醒——昔年曾為魔魂所控，打傷師尊。這般強大而嗜殺的魔魂，一旦失去控製，不知有多少人要無辜殞命。
    心頭一振，那魔魂竟欲強行取代他的意誌，此前從未有過。
    顏回幾乎就要壓製不住！
    冰冷的劍刃折射出一點寒芒映在他眼前，顏回連忙避開。
    “噗”得一聲，利刃刺破皮肉，穿過左胸，將心口洞穿。
    顏回單手握住劍刃，可已沒有精力再去反抗——腦海中那股殘暴的念頭幾欲炸開。
    他不想成為那魔魂的傀儡。
    即便是死，也不願被魔魂操縱著身軀去屠戮眾生。
    生，為人而來；死，亦當為人而去。
    他這一生除卻被魔魂操控著打傷師尊以外，從未做過惡事。死後，也當如此。
    溫熱的血順著胸膛流出，那顆躁動不止的心終於漸漸平靜下來。遠處空間現出一條道裂縫，祁鈺目眥欲裂，踉蹌著從裂縫中向他跑了過來。
    真好……臨終前還能再見祁鈺一麵。隻是可憐了祁鈺，要親眼看著自己死去。
    他一定很難過吧……
    對不起，答應過要一直陪著你，我卻食言了……

    作者閑話：

    五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