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雕花圓桌上放著一壺新沏的清茶，香氣彌漫，讓人心神舒緩。
    桌前的女子著一身淡紫紡紗織裙，內裙暗花繁複卻毫不張揚，外披輕紗點綴幾朵白菱花，水木流蘇的古色長簪將一頭水瀉長發鬆淺挽起，寫盡了瀟灑，寫盡了典雅。
    妙目出望，看著再次落幕的夕陽，女子眼神淡淡，隻是在等待。
    直到月光朦朧，那人才算遲遲到來。
    隻聽門外掌燈的阿椿略帶驚訝的喊了聲“老爺！”便低唔著碎碎回命“是，是，小姐回來了，正在臥房。”
    然後是幾步大踏有力的聲音，木門被推開的聲音。
    眼前這個接近不惑之年卻還帶著些書生氣的男人，就是我這世的爹，大權在握的天淵國右丞相。
    在門扉被推開的一瞬間，空懸的月光跳躍進來，映著房內明滅不定的燭光。右相竟對眼前多時不見的三女兒有一霎的恍惚，也隻是一霎。
    關上門，直視著那對毫無親情的眼睛。兩人相對片刻，還是由右相首先開了口“聽聞你回來了，過來看看，有什麼缺的，要用的，直接讓阿楨去你大娘那裏支就是。”慈愛關懷的口氣相當自然。
    女子什麼也每說，依舊的相視而望。
    “我知道這些年對你關心少了些，但那是因為朝政繁忙，我無暇顧及啊。”慈父苦訴衷腸，英俊的臉上馬上就顯的蕭瑟了許多。
    女子聽到此言眯彎了眼睛，勾起了嘴角，說不出的意味。望著眼前的爹，頻頻點頭，以示回應。“爹，你來晚了呢，可讓我好等。”出語這是第一句。
    右相低垂了一下眼角，但有馬上抬眼看了過來。“怎麼會，你的竹園太靠後院，又沒有什麼小廝應侯著，我也是剛接到消息，便過來了。”
    “真的？”女子的語氣帶滿了疑問，“若沒猜錯，自我一腳踏上後門外的那條街，父親大人就應該知道了吧。如此姍姍來遲，是要給我這個不肖女兒一個下馬威品味咀嚼麼？那小女還真是罪過，罪過啊”女子語調裏含滿了歉意羞愧，可明亮的雙眸染上的卻是一縷笑意。
    時間在沉默著，窗外風吹竹葉的聲音顯得尤為明顯，隻等著眼前神色複雜的右相開口，今天我要的可是開誠布公！
    “唉”一聲長歎表盡了滄桑，伴隨著這聲，這個操勞的父親好像又老了幾歲“你也知道你的二位姐姐出嫁之後，府裏的事就少了些打理。你的幾位姨娘又改不了那些女人家的毛病，整日的爭風吃醋，我這也是……”
    “不如讓我和趙大人來作筆生意吧。”突兀打斷了長篇累牘，女子的眼角帶著不屑，看著眼前的右相精光銳利，早已不複剛才。
    有幽深的物什在他眼底攪動，這樣的神色才該是有玲瓏心思的右相才對。
    “如何？”聲音平淡，果然不愧是右相，這才是今晚的正題。
    “我予以利益，你予以便捷。”女子道。
    “怎講？”
    “大姐、二姐分別嫁給了不同派係，本該已是穩定，可如今這時局又有了新的變動。我想爹最近三番五次的頻繁找我，怕是想給我尋戶婆家了。”女子回望了眼右相，繼而道“這個買賣簡單的很，一來我的事就不勞父親操心，二來在必要的時候，丞相大人手裏的權利可要借我使使。至於朝堂左右應該站在哪個位置，適時我會給趙大人提個醒。”
    “提個醒？你認為我需要麼。更何況，憑你？”口氣裏滿是不屑。
    “嗬，還真是不誠實呢。爹，你雖然貌似手握大權又位居高官，可畢竟今時不同往日。皇上已是年老體虛，當今九王爺得勢，朝堂上四將軍分握兵權不肯放手，結局如何不得而知，何況你和九王爺曾結過些鎖怨，即便將二姐嫁於他們派係中，還是得不到什麼明顯的成果。反而現在九王爺已經開始收權，你在朝堂上也不過快成了表麵風光，還真是頗大的為難啊。”女子緩緩語調，看著已經變了臉色的右相。
    “至於我是否有這個能力，爹，應該還是能察覺出一二的吧。”
    即便這是個看似鳥語花香、雅致清閑的丞相府，也難以逃脫大家族裏的爾虞我詐。一表人才的右相當年可算年少有為，年紀青青就得高官厚祿，皇上抬愛。府邸裏更可謂妻妾成群，娘是個丫鬟，這不難讓母女二人受盡了排擠，所以隻有稀少才顯得珍貴，自此右相府裏鮮少再出子嗣。
    而九歲那年，將孤苦了半生的娘送出了這個風波不定的府邸。右相雷霆大發，派出多支人馬搜尋，更是侍衛高手齊出，結果不得不讓人瞠目結舌。下落不明，毫無線索，派出去的近百名高手竟是無一歸來，全部沒於城郊荒山裏，橫屍遍野。獨剩下一個打下手的小童，神情恍惚驚恐的回來報道。
    右相從來沒問過我當年的事是否與我有關，可明顯改變了的態度卻是顯而易見。
    “你如何讓我信你。”略帶了低沉的聲音。
    “你別無他法不是麼，更何況我還用的著丞相府，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手不管。”
    他使勁的深呼了幾口氣，平複不定的情緒。
    許久後。“好，我答應你。”似乎是下了極重的決定般，這一句尤為沉重。
    “那太好了。”女子的聲音清動非常。“願我們合作愉快。”一隻纖纖素手緩緩伸出，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右相看著眼前這個幾近陌生的女兒，那完全不符合年齡的幽深眸底，還是將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雙手相握的一瞬，有無盡的不屑和嘲笑從女子的眼底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