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鉤月’的門是木製的，漆黑高大，沒有任何其他的裝飾，甚至連把手的鐵環都是鏽跡斑斑，與整個富麗堂皇、金光閃閃的危樓顯然格格不入。
    女子走到門前，抬手輕推，沒有任何阻礙，沒有任何機關，甚至連門閂也沒有，這扇門伴隨著低沉而古老的悶響，整個危樓最嚴密的禁地之門就這樣被推開了！
    裏麵並不大，分內外二室。此時屋中正點著幾支搖曳的蠟燭，在微起的風中晃動出桌前幾個人的身影和室內一個又一個依次挨牆排起的高大櫥櫃，木製的櫃上被分成了一個個小方格，而每一個格子又都有屬於自己的一扇門。這樣的物具幾乎占了外麵整個房間的大多數空間。
    其中空出窗前一角，擺放的就是一屏長桌。
    此時桌前幾人見女子前來，紛紛站起。行禮卻沒有伏跪，隻是微躬身形，“見過樓主。”語態裏是平和與恭敬。
    女子抬首瞧了仍坐在一角邊椅上，多日不見的寄之。兩人神光瞬間交視，卻沒有多作言語。
    踏步行於桌前主位，待女子坐下後，其他眾人才紛紛下坐。
    “方才我已看過文書，新兵訓練基本完成，但畢竟缺乏實戰經驗，對此，都有什麼看法。”語氣平淡，沒有多作開場。
    “稟樓主，”桌頭左角傳過渾厚略帶蒼老的男聲，“我天淵國與其他兩國接臨守兵已全麵準備完成，隨時可以替換成我樓中之人，至於伽蘭國，他們的五行布置著實厲害，目前輕舉妄動，有打草驚蛇之危。屬下認為，除了伽蘭，可以在其他兩國試練我方新兵，假意挑起外戰，此舉在一可以增加新兵經驗，在二……”頭發已然蒼白的老人轉眼看了寄之一眼，“可以擾亂朝廷現在時局，支出四將軍，給六王爺更充足的準備時間！”
    女子瞧著一支搖曳的蠟燭，略作點頭。
    “既然如此，到時還請樓主親自前往，斡雲國和靖蓉國的各處內應還須接到樓主親自發令才會聽命！”
    “不可！”一邊沉默許久的寄之突然出語截斷了女子還未出口的回答，破口而出後才發現有些不托，其他眾人皆在等著他反對的原因。
    “邊境魚龍混雜，而都城局勢又變化漠測，現在讓瑤丫頭出境著實不利。”寄之麵對眾人疑問如是回答，可明顯這樣的理由有些牽強。
    其餘幾人皆在等待著樓主的答複，沒有作聲。
    女子垂目看著自己的纖纖柔荑，毫無瑕疵，卻沒有任何一件首飾裝點，因為需要隨時扮演不同的角色，所以絕不允許有任何東西變成暴露的隱患。
    “幾日前，鞘終於還是來見過我了。”此語一出，立刻引起幾人頻頻皺眉。
    “他難道是……”寄之語氣低沉。
    “恩，我故意派他到我血祭後的酒莊以小二身份接應，讓他交付刑銘天將軍全家內外和聯係人的花單名冊—七品九成，此冊多涉及刑銘天原本在各地的基層聯係官員，便是所謂的七品。九成則指他全家內外九代連襟的所有親屬。我以隱語當即相告，讓他全部誅殺，交付名冊。沒想到啊，他可是急不可耐，竟當晚就找過了我……”女子眼中波光流動，似有笑意浮過，好似又勾起了對當日的回憶。
    “你的意思是他確實為了刑容要背叛危樓！”寄之激動非常，拍案而起。
    “你莫需如此，原本也該是這樣的結果。”女子以眼神示意他平心靜氣，重新安坐下來。“鞘原本隻是個被全家滅門，被他娘護在懷裏才勉強脫險的無知少年，那時我看著他骨骼有力，滿眼絕望又想要急切複仇便收留了他，經過三年，也隻有三年，他一步步憑借複仇意念的催使，節節爬升，忍受了所有，我也就借著這個力道，給了他些機會。結果不錯，很快就代替了刑銘天，作到如今地步。”略作停頓，既而道“可是還有一點非常重要，他雖有仇恨作底，可畢竟本性過善，容易受到周遭影響，又因小時候的安逸，會對平靜的生活產生向往。遲早有一天，當時間漸漸澆滅他複仇的信念，當有一個人可以開始對他產生影響，他就會義無返顧的去追求其他，這是必然的。而這個時間也隻有可笑三年，還真是經不起消磨啊，果然廢物一個。”女子輕蔑的語氣毫無停緩的吐出。
    “不過，幸而他多少還有些用處，經過幾年訓練，他在精神和身體力量上確實如他自己所說是個‘煉人’的材料，我再怎麼也不會失了這麼個好物件。所以幹脆利用他的特點，在他沒被其他人影響之前，我幹脆給他找了一個。刑容是刑銘天的獨女，性格開朗，善與人近。我在派鞘進入刑家的同時，其實一起派錚也進入了刑家，代替刑容，以引誘為目的，誘他脫離危樓。我想，即便是到死，他也隻得是作個自以為英雄的小醜。”女子的嘴角斜斜彎過，妖嬈魅惑展露無疑。
    “這麼說，你是想讓他主動向你提出請求，從而開出條件，既而利用。”聽到如此，寄之也算摸出些道道。
    “請求？嗬，他還不夠這個資格。他原本複仇的意念在完成代替刑銘天的過程中就被磨的所剩無幾，又接到我讓他暗中殲滅刑家全門的任務，所以便想拚死一搏，以自己換取刑容的命。此舉正中下懷，憑借這最後對愛情的渴望，我讓他一舉拿下西南一帶，完全穩定，除去隱患。因他在其中關係種種，雖有些難度，但若拚力拚命，也應不會出什麼意外。”
    “這樣一來，我們西南就算完全拿下了。”剛才的老者望著眼前妖嬈年輕的樓主眼神幽深。
    “的確如此。”寄之道。
    “恩，這樣一來他的利用價值也快到頭了。不過……我自然不會放過他的身體，那樣的材料啊。或許這次真的能有進展。”女子眼神飄渺，仿佛是想起了其他什麼事，朦朧中有些走神。
    而聽完這一席話的人，無不震撼非常。即便已經多次聽過樓主的計劃部署，但還是抑製不了每次都被震顫！
    這才是完全榨幹了一個人，他的能力、他的感情、他的內心，一切一切都被輕易的握在掌中，掂量利用，揉捏拋棄，完全沒有逃脫的餘地！即便是最後把自己交付，也是心甘情願，主動請承的！太可怕了，眼前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女子環視了周圍各人一眼，“雖說如此，但鞘現下脫離樓中，我們必須另找一合適人選替上，在這個期間，刑銘天的狀況不得出現任何懷疑。倘若是現在出兵，驚動的不隻是四將軍，刑銘天作為軍事力量的後起之秀難免會有牽扯。所以出兵一事先作擱置，日後待情況穩定，再做商議。”這一翻話便又把話題扯了回來。
    目前走動外境，還不是時候啊。
    女子的深眸中淡漠冷冷，卻是在說完這一席話後，有種難以言明的不甘和憤怒閃現！
    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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