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試功力，華一別才確實感受到自己今非昔比。
    施展輕功，腳下輕飄飄如墜雲端，有種讓人幾欲起飛的錯覺。
    早先在體內亂竄的千萬股真氣，彙成一股強大的氣流，安順地回環流動。
    前方的無涯沒有使用招搖的輕功“淩波”，而是在林間躲閃著樹木飛馳向前。
    華一別躊躇滿誌，有心要超過無涯，稍提真氣便逆風彈出。
    但說來奇怪。
    加速前他離無涯五步遠，加速後仍舊不遠不近恰好五步。他不斷運氣加力，還是拉不近距離，漸漸有些疲憊，而前方無涯仍舊不緊不慢從容飛馳，距離仍是五步。
    他不甘心，卯足全力咬牙一衝。
    不知是無涯慢了還是自己確實夠快，與無涯的距離漸漸拉攏，然後齊頭並進，最終超過了他。
    華一別禁不住內心喜悅，不由自主地瞥了無涯一眼，竟看到他嘴角噙笑，一副愉悅的樣子。
    笑什麼？
    疑問還沒成型，突然頭頂大亮，天地開朗，原來已穿出密林。
    回頭向前，華一別才知道自己奔得有多快。
    蒼樹巨石向後急退，趕忙卸氣也根本止不住去勢。
    波光粼粼，一條三米寬的河驟然橫到眼前。
    糟了！
    眼見就要踏入河中，華一別急中生智，在右腳剛觸到河水時，他猛地提氣縱身，右腳向下沉了幾寸又立即彈起，與此同時左腳跨到對岸。
    他順利過河，隻是重心不穩，險些撲地，趔趄兩步才站住。
    “到了。”身後傳來無涯笑笑的聲音。
    回頭，無涯臉上果然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無涯在對岸看著華一別的狼狽樣，撫掌戲笑著說：“你偷學過鐵娘子的獨門武功嗎？竟會鐵‘腳’水上飄。”
    無涯刻意把鐵“掌”水上飄擅改為鐵“腳”水上飄，沒等華一別覺得尷尬，便見他須帶飄動，飛身縱向河心，輕點水麵，淩波而來。
    一襲白衣勝雪，長身玉立。無涯落到華一別麵前，又黠笑：“還是說你偷學我的輕功‘淩波’？”
    華一別尷尬不已。
    初遇時的落崖飛縱，平時的淩波踏枝。
    剛才渡河的方法確實模仿自無涯的輕功，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學到，情急之下竟使了出來。
    “你倒是聰明，沒人教也無師自通。可惜隻學了半空轉氣，沒學到借力使力。如果你剛才借清漾的微波反彈，也不會濕了一隻腳。”說完看著華一別濕漉漉的鞋褲，笑了。
    那一笑，眉頭輕輕隆起，眉眼間仿佛堆起了淡煙霧靄，一片暖模糊。
    華一別心頭無源地溫暖湧動。
    然後他想起幾天前的一件事。
    那次，四師妹範清婉來找他。
    “三師兄，你見過無涯是不是？怎麼樣？”範清婉俏皮地問。
    “什麼怎麼樣？”
    “是不是長得很好看？江湖上都盛傳他是個超級美男子！”
    “美男子？”華一別驀地想起無涯抱著自己在林間奔跑的情景。然後他使勁搖頭。他下意識拒絕想起那時的情景。
    然後他記得自己說：“像隻狐狸。”
    “狐狸？哪有人長成那樣~~三師兄騙我！”
    “就是狐狸樣子。”有事沒事都不懷好意地黠笑，眼睛精光一閃就是個壞主意，不是狐狸是什麼。
    現在他看著無涯淡煙暮靄般的笑容。
    美男子？也許，是吧。
    說他像狐狸，我倒是錯說了他。
    “唉唉，在想什麼？回神！回神！”無涯雙手在華一別眼前亂晃。
    華一別驚醒，冷淡地說：“沒什麼。”
    “又變成冷冰冰。老頭子。”無涯嘀咕著，找了個幹淨河石，白袖一卷掃掉灰塵，率自坐下，見華一別還站著，便說：“你也坐呀。”
    華一別看看周圍：獨峰聳峙如削，山壁上有“第四小洞天”（筆者注：華山被譽為“第四小洞天”）五字摩崖，山腳有一裂縫，一流清溪夾泄而出。
    正是華一別幼時常與師兄弟來玩的地方。
    他們更曾繞到山的背麵探尋過此溪的源頭。但山背盡是陡峭險峰，沒有任何水跡。
    他記得大師兄邱楚賢還說過一句特別感性的話：“也許水源在山的心裏。”被眾人哄笑良久。
    “你怎麼找到這裏的？”華一別純屬無心之問，沒話找話。
    沒想到無涯認認真真地回答：“水味兒。”
    “什麼？”
    “就是聞著水味兒找來的呀，”無涯俊秀的眉眼又堆起淡煙暮靄，暖暖笑著“聞水味兒要輕輕呼吸。你試試。”
    輕輕呼吸？
    華一別小心翼翼地吸氣，恰一陣清風穿林，夾裹著水汽撲鼻而來。鼻翼頓時涼浸，而後一種甘甜擴散，乃至舌尖都嚐得到絲絲甜意。
    “怎麼樣？是不是很舒服？”
    “沒感覺。”華一別仍是冷冷的。
    不知道無涯有沒有相信，但他沒說什麼，從袖中拿出匕首。
    華一別的眼光立時凝聚在青匕上。
    “醉老頭說匕首在故人那裏。今天我才知道匕首在‘華山派掌門三徒弟華一別’手裏。沒想到竟是你。你和醉老頭是什麼關係？這麼多年怎麼沒聽說過他有這麼個故人？”
    “醉老頭？”
    “就是有童散人醉影呀。你不是他故人嗎？怎麼會不知道？”
    果然。
    華一別心裏一撞。今天發生太多事情，看來他不得不改變計劃了。
    但他盡量不去想。他怕被無涯看出端倪。好像在無涯麵前，他總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他也隻說是故人，沒坦露真實身份。”他盡量回答地不動聲色。
    無涯沒追問。他抽出匕身，仔細看看，說聲：“小傻瓜。”然後將匕身在手裏翻了個身。
    左手握鞘，“鳳”字在下；右手握柄，“鳳”字在上。接著橫在眼前，將匕身插入匕鞘。
    青匕兩側綻出一波絢麗的白光。消散後，青匕上浮起暗紋，狀似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
    華一別訝異：“它以前入鞘時，泛得是不自然的藍光。”
    “小傻瓜，哈哈。你放反了，這寶貝不舒服，在抗議你。”
    華一別有些疑惑，他抬頭看無涯：“你怎麼知道該這樣放？”
    “我找了它好幾年了。要不是十幾天醉影跑來告訴我，他把它給了故人，我都不知道它一直藏在醉影手裏。醉影說找到匕首就歸我，你應該知道吧？”
    華一別動動嘴，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無涯原來就是醉影口中說來教自己武功的‘那人’。
    顯然無涯並不知道怎麼回事。而這正是自己想要的，還了匕首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