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謀(第二次校正版)  寒朝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9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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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流不息的河川在信越國境內發源,向北流去。在河的西方,層層的妙高山仿佛與青空連在一起,而在東麵聳立的黑倉山,鍋倉山厚重山體的壓迫下,如同被高原的傾斜驅趕著一般,河川也在重壓下遁走,被迫衝擊著花房丘陵後,河水的流向急遽的向東改變。急速的河水沿著丘陵的邊沿,意圖將丘陵也一起卷走般迂回著再次向北而去。
    現在來到這裏的話,從四方山穀彙聚而來的水流挖出了深深的河底,聽著不斷侵蝕著岸邊土地的河水發出從不斷絕的水聲,現在,已經是冬天了。被剛下過的幾場雪所覆蓋,樹木的樹葉也早已脫落的山巒,山肌覆雪默默的聳立著,群山之中隻能聽到河水的奔流聲。
    無人的山中,河岸邊,一場短暫的戰鬥即將上演,此時正是夜明時分,換言之,大概是在日出前的一刻那段時間。
    月亮還在。浮在西麵天空的月慢慢的變的慘白,向著覆蓋著裸木的山肌和嘶啞著咆哮的河水投著幽幽的月光。借著這幽幽的月光,從右手邊丘陵的斜坡上突然有數個黑影出現在河岸邊。好似在山林中奔跑跳躍的野猿般的黑色人影,瞬間閃現後又突兀的靜止下來消失在山麓的陰影之中。
    此時月光已發白。隻能聽到流淌的河水聲。山丘上有些輕微的響動,接著山崖上一個黑色的身影顯現了出來。看上去是一個身材高大,寬肩的男人,但頭部被黑色的布包裹著無法看到麵孔。他彎膝從山崖跳下來,落地後立刻站起,手向著背後打著手勢。
    他從丘陵的斜坡降下後。後麵又出現了數條黑色的人影。他在從斜坡落下前,先隱蔽到樹旁仔細的觀察了斜坡附近的地形,途中還兩次向背後打手勢製止了同伴的行動,警惕的查看著周圍的環境,稍做停頓後才又向下落去,整個過程基本上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但是後麵跟來黑影們,從斜坡落下的時候帶起了風聲。到此刻為止一直隱藏在山麓陰影中的人影們,從四麵八方各個角度襲擊了過來。太刀發出嗚咽聲破空而來,手裏劍到處飛竄著,狂亂的人影在山麓的樹林裏奔走,連撒滿月光的河邊的沙地上也有人影在晃動。
    有人被刺中落到河中,發出很大的水花聲。也有被機關當胸貫穿,象蝴蝶般插著木頭被卡在樹縫裏,但敵我雙方都保持著可怕的沉默。
    無言而淒絕的戰鬥,隻經過很短的時間就結束了。隻有三個人影爬上了斜坡登上了丘陵的頂部。但是後來的黑影們之後並沒有追殺過來。
    “有人受傷嗎”稍胖的中年人問。
    “彌勿的眼睛受傷了”旁邊靠過來的身體瘦小的男人道。
    “還有鬆藏的胳膊被斬了一刀,其他人都還好”
    “怎麼樣?彌勿”
    稍胖的中年人走到了躺在地上被同伴抱著的人旁。跪了下來,將彌勿一隻眼上敷著的布揭起,借著月光靠近了仔細查看著。
    “恩,這樣啊。這隻眼以後可能會用不了了”
    “。。。。。。。。。。。”
    “還能跑嗎?”
    “沒問題撒,頭。隻不過一個眼珠而已”
    被稱做彌勿的男人,年齡三十前後。露出了精悍的笑容站立了起來,半邊臉上淌滿了血跡。
    “好”
    稍胖的中年人也站了起來。
    “德平負責照料彌勿”
    “遵命”
    “那麼出發吧,希望天亮前能趕到荒井宿”
    “嗨~”
    身材瘦小的德平又跑回了樹林裏,從被卡在樹縫裏的屍體身上拔下了杖。屍體鬆動後滑落到地麵,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剛才的交談的人們沿著河邊的小道排成一列向北麵走去。他們的身影被樹林的陰影慢慢的吞噬著,橫穿過灑滿月光的沙洲,看著看著慢慢的遠去,剛才激烈戰鬥過地方,河水嗚咽著衝刷著血跡,逐漸的變淡,消失了。
    按照稍胖的男人所說的,他們在初升的陽光照射到頸城野(地名)的時候,正向著北麵荒井宿的方向行進著。
    清晨的陽光照射在他們的身上,賣鹽的商人,旅行裝打扮的老百姓,放下師(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東職業)等,如果撇開著裝奇特的放下師來看的話,在旅行的途中這幾個人怎麼看也不會想到是一夥的。人數是六個人。
    日夜正交替的清晨,不論在天色未明的荒野上,還是橫穿荒野的小道上,都看不到人影。
    正被初升的朝日照耀的荒原東方,可以看到升起嫋嫋炊煙的村子。但,即使是站在遠處,如果有看到在荒原上行進的這夥人的話,也可能會對這些家夥異常快速的行進速度感到奇怪的吧。
    他們無言的在路上急速的前行著。隻有吐出的氣是白色的。頸城野的殘雪,比起往年來消融的較慢,因此早晚很寒冷。他們不多久就已經到了乙吉村。
    “噢,那是什麼?”
    一個人停了下來。其他人也停了下來,看這路邊的祠堂。這個祠堂,修建在離道路五六間田圃的地方,長滿了枯草的小路將祠堂和街道連接了起來。旁邊,與這個小祠堂一點都不相配的巨杉聳立著,不怎麼舒服的是,杉樹梢上停著幾隻烏鴉,並沒有啼叫隻是在那裏梳理著羽毛。
    但是,讓他們停下腳步看的東西,並不是這些烏鴉。他們正注視在祠堂的正前方放著的一卷卷起來的粗草席,這並不單是一卷粗草席,從草席的兩端露出了人的頭,腳。從頭發的樣子看上去,應該是個女人。裹著草放在地上的女子,被淡淡的陽光照著,一動也不動。
    稍胖的男人沉默著從街道上向著祠堂的方向走去,其他人也跟了過去。剛才被稱做頭的稍胖的男人,彎下膝蓋查看女子的臉,突然很快的將粗草席剝了開來,剝開以後仿佛被驚嚇到一般低喝了一聲站了起來。在女人懷裏,還趴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正熟睡著。被男人呼喝聲所驚擾,烏鴉也叫了起來。
    頭把小孩小心的抱了起來,交給了旁邊站的人。然後再一次跪了下去,摸了摸女子的脈搏,又離近查看了女子的氣息。站起來的頭,搖了搖腦袋。
    “旅途中病倒。已經死了”
    死者三十歲出頭的樣子,是個有著中上品樣貌的女子。死的時候臉上並沒有什麼苦悶的表情,如果活著的一定是個漂亮的美人。頭發很長。
    長長的頭發上粘著一些很顯眼的髒東西,從腳上草鞋的磨損程度看來,應該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女子的前帶(和服的腰帶)上別著懷劍。應該是武家的女子。
    “究竟是想到哪裏去呢?”頭喃喃自語
    “留下孩子自己先走了啊”
    “小孩怎麼辦?”德平問
    小孩還沒有意識到母親的死,用手抓著德平,睡眼朦朧的看著母親和頭,眼睛一眨一眨的。
    “隻能帶走了。德平你把他背上”
    德平彎下腰,將小孩背在了背上。這個時候小孩,可能心裏突然有了恐怖的感覺,大聲的哭了起來。
    德平放下小孩正準備安撫的時候,不經意間從祠堂裏的裏麵,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奔了出來。手裏握著一把出了鞘的小刀的少年。
    少年出來後觀察了一下德平他們所站的位置,停頓了一下馬上站穩了身形,一句話也沒說,揮舞著小刀衝了過來。
    哇的叫了一聲,頭他們散了開了。少年過去抓住了小孩的手。把女子的屍體護在了身後,把刀筆直的握在身前。少年眼裏充滿了憤怒。可能認為死者被冒犯。
    頭看到了少年握著的刀上有泥土的痕跡。低聲吩咐了身邊的人去祠堂裏查看。然後自己走上前和少年打起了招呼。
    “死去的人,是你們的母親嗎?”
    少年沒有回答,無言的向著頭的方向突刺了過去。其實頭並不是想得到什麼回答。聽也不用聽,這三人是母子關係。少年的背上還背著包裹,做飯的簡單器具,完全是一副旅行者裝束。
    頭小心的和少年說著話。想告訴少年自己並沒有惡意。這時聽了從祠堂裏查探完回來的人在頭的耳邊小聲報告的結果後,頭丸子般的圓臉上堆滿了笑容。看這臉上如此之親切的表情,無論如何也無法和剛剛在往下川旁,和追蹤而來的黑影們死鬥過的人連係起來。
    “祠堂後已經挖了個墓穴啊”
    “想將母親安葬是吧,那把刀不好用吧,位置也不好啊”
    “。。。。。。。。。。。。。。。。”
    “這麼說起來的話,在府中我有認識的寺院,將母親運到那裏,請和尚頌經超度後再厚葬比較好吧”
    “。。。。。。。。。。。。。。。。”
    “我們也不是什麼壞人,隻是旅行的老百姓而已。能把刀收起來嗎?”
    頭又向前靠近了一點,少年將刀收了起來,放回刀鞘裏。
    “這樣就好,從哪裏來的?”
    頭等著回答,但少年對這個問題也沒有回答。頭想了想,轉身呼喚鬆藏。
    “鬆藏,你來背”
    身材勻稱,剛過20歲的鬆藏,聽到這個命令後臉上浮現出不情願的表情,但看了看頭嚴肅的表情,過去將屍體抱了起來。
    經過高田村,馬上就要到府中了,頭命手下解散了。眼睛受傷的彌勿和德平去找大夫治療,其他兩人回與板村,自己和背著裹在草席裏的死人的鬆藏一起,帶著兩個小孩向著寺院的方向走去。
    頭沒有期待回音的隨便問了一句。
    “啊,現在多大啦”
    “十”意料外的,少年開口了。
    直江兼續正在窗下看著書。不時的,將手放到家臣剛剛送過來的火爐上暖著,房間裏除了書頁的翻動聲以外沒有其他聲音。
    兼續原名桶口與六,從少年時期開始就作為近仕,陪伴在主君上杉景勝,也就是以前的長尾喜平次身旁,當時就被譽為是擁有超越常人的英明才智的男人,在謙信死後,兩名養子景勝,景虎的繼嗣之爭,也就是後來所說的禦館之亂中,迅速的展露頭角。在二之丸的公子景虎背後,本家小田原北條氏的影響不容輕視。與之相對,堅持居住在三之丸的景勝君為上杉家的正統,兼續,年僅19歲的年輕人,堅定的平定城中反對勢力,從禦館之亂的收束直到景勝襲封上杉家,貢獻了決大的力量。
    並非僅僅擁有機敏的頭腦而已,兼續作為第一線的武將也發揮著優秀的軍事才能。在兩年前的天正十年,柴田勝家,佐佐成政率領的織田軍入侵越中的時候,作為在越中天神山布陣的景勝的先鋒,在戰場上極其活躍,接著在景勝出兵信濃的時候,兼續也作為先鋒,在園平川畔布陣,與侵攻而來的北條氏直大軍對戰,不損一兵挫敗氏直。
    還有去年八月,新發田城主因幡守重家叛亂的時候,兼續對尾(沒漢字)之岩進行攻略,並使用埋伏之計將城兵擊破,成功的構築了對新發田軍的包圍態勢。在這場戰鬥中,兼續還親自率領一隊,在電光火石間攻克了敵人的據點。
    兼續在去年,因為上杉家的重臣直江家繼承斷絕,奉景勝之命繼承了家業。年方弱冠二十五歲,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個白皙英俊的年輕人,但眼中不時的流露出威壓的光芒,現在的這個年輕人,即使是被稱為上杉家第一的智謀之將也是無可質疑的。
    喜歡讀書,平時早晨和深夜總是讀書不倦,經常也會看一些戰陣方麵的書籍。最喜歡看的大多是從春日山城山麓的林泉寺借來的漢籍。林泉寺是現在的上杉家之祖,長尾能景所創建的曹洞禪的巨型寺院,寺內收集有豐富的漢籍。
    讀書讀得稍稍有了些倦意,兼續抬起了眼睛,太陽已經升起。兼續合上了書,靠近了火爐,搓著手指。
    ------雪來的晚了啊。
    正想著。雖然已經下了兩場雪,但並沒有積住,雪僅僅殘留在山頂和山穀中。
    謙信過世後,天下的形勢接二連三的變換著。織田信長,將石山本願寺降伏,去年到現在,武田勝賴兵敗自刃,馬上又被明智光秀襲擊,信長死在京都本能寺。然後光秀又被羽柴秀吉消滅,以後因為主導權之爭而對立的秀吉和柴田勝家爆發了戰爭,結果勝家敗死。
    告一段落了,兼續思考著。但,對天下之形勢的變化並不能放鬆警惕。
    -------畢竟秀吉,還沒有將天下都掌握在手中。
    織田家的宿將們,在勝家敗死之後,瀧川一益,佐佐成政也歸降了,各方也慢慢的承認了秀吉的支配權,但成政等對秀吉不滿的心結並沒有解開。
    而且西方的毛利,長曾我部,奧州的伊達,三河的德川等,也都是和秀吉相當的對手,這些相關勢力的動向也必須引起重視。作為證據,家康在春天的小牧,長久手地方和秀吉的會戰中,根據[草]的忍的報告,取得了明顯優勢。
    --------當然,我們上杉家也是對等的對手。
    兼續這樣思量著。形勢還會一點點的流動著變化著。某個時候,邊境的某個地方會出現敵人也說不定。大雪並未封路,軍隊還是可以調動的啊。
    考慮了一會之後,兼續又向書桌移動的時候,小姓打開了隔扇拉門伏在了地上。
    “有自稱喜六的人,希望能夠得到您的接見”
    “。。。。。。。。。。。”
    “自稱是從與板來的平民。帶著兩個孩子一起來的,能得到您的允許嗎?”
    “小孩?”
    兼續一瞬露出了意外的神情,馬上接著說
    “好吧,帶過來”
    “啊?請問是來起居室裏嗎?”
    “是的。但隻是喜六一人”
    小姓領命而去,兼續不由得笑了,小姓可能也忘記了,之前與這個所謂的平民是見過麵的。
    剛繼承直江家進入與板城的時候,兼續接受了一個男人的拜訪。介紹人是受景勝之命嫁給兼續的船夫人。船夫人是大河守景綱的女兒,死去的與兵衛信綱的未亡人。麵對自己的新婚丈夫,船夫人幾乎是用命令的語氣要求他一定要接見那個男人。但那個男人究竟是什麼人卻並沒有說明。
    那個時候出現在兼續麵前的喜六,稍胖,圓臉,柔和的目光,肌膚的顏色仿佛每日爆曬在陽光下般的發黑,兼續以為是自己管轄區的平民有什麼申訴的事情而來,但並非如此。
    男人自稱小曾木的喜六,是世代在暗中輔佐直江家的草之黨的頭領。
    “從您開始,請繼續讓我們在暗中輔佐可以嗎?”喜六說
    兼續很驚訝。在上杉家存在著景勝直屬的草的係統,由鯰川彌助統領。但是直江家私養的草也存在著這種事情,還是初次知曉。
    喜六,好象是來交年租的平民佃戶一般,流露出非常擔心不能繼續暗中輔助直江家的神情,試著讓他做了些事情,結果不能不承認以喜六為首的草之堂的確有著優異的能力。
    踩著塌塌米進入隔壁房間,在門前坐下來的時候,喜六都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看著低著頭彎著舀伏在地上,仿佛一隻貓一般縮在那裏的男人,是兼續一直都很感興趣的事,可能負責領路的小姓會認為這個從來沒來過城主房間的平民,是因為害怕才縮成一團的吧。喜六並不隻到過這裏幾次,位於春日山城中腹的被稱為直江府的府邸裏也去拜訪過,大多是在夜裏。府邸中的其他人從未察覺。
    腳步聲漸漸遠去,聽到了小姓關拉門的聲音也消失之後,喜六舒展開來,露出了圓臉。喜六,不能讓做為主人的兼續看著自己的背說話。
    “參見主上”直起了背,喜六說。
    好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喜六在這個春天,家康糾集了遠江,駿河,甲斐,信濃在內的三萬六千大軍與東下的秀吉的西軍對峙開始後就離開了越後,潛入遠方的濃尾戰場,在會戰告一段落之後又潛入了大阪,濱鬆城下。大概十個月之後才返回。
    “關於會戰的情況,您想知道哪方麵的內容?”
    “嗚,從頭開始吧”兼續道
    小牧,長久手之戰,可以說並非是由於家康方麵的原因所引發的戰爭。事情的起因源於秀吉和織田信雄的不和。
    賤嶽一戰中大破柴田勝家和佐久間盛政,勝家敗死,瀧川一益,佐佐成政降伏,在與織田家宿將的抗爭中勝出的秀吉,在此之後,幾乎可以說是露骨的,誇示著自己的權力。消滅勝家,追迫織田信孝自殺,瀧川一益降伏後的去年九月開始,以在大阪築城為象征邁出了第一步。
    這個巨城修築的時候,由三十餘國的大名分擔負責,從各國彙集而來的民夫達到三萬人。是以顯示秀吉權勢為目的的超大型工程,從另一方麵來講,也是表明了對居住在安土城的繼承信長的織田秀信,作為監護人的織田信雄,以及織田家舊勢力的完全的,公然的無視態度。
    當然並不僅僅表露出輕視的態度而已。秀吉在這年過去以後,也就是天正十二年的正月,向諸國的大名發出了新年的通告,並要求各國大名隨從自己一起上洛,當然也發給了安土的信雄。臣服嗎?
    被通牒所激怒的不僅僅是信雄而已,織田家的家老們更加的憤怒。
    信雄有四名家老。分別是尾張星崎的城主崗田重孝,伊勢鬆之島的城主津川義冬,尾張瀏安賀城主淺井長時,還有瀧川三郎兵衛雄利。這裏麵崗田作為小豆阪七本槍之一助左工門重善的兒子,武勇出眾,還有淺井,是信長下屬赤母衣眾之一的新八郎政澄的兒子,被稱為田宮丸年僅19歲,但已經位列家老其一。
    這四個人,正圍在主人信雄的身邊,對是否接受秀吉的通牒隨同上京一事強硬的進諫著。最終信雄聽從了家老們的意見,沒有理睬通牒,秀吉,信雄的不和就此急速的顯現了出來。
    但是,這正是在秀吉算計之中的結果。然後秀吉命人通過各種方法背著信雄小心的接觸四家老,並且許以重利引誘四家老倒戈到自己麾下。四家老中難以利誘難以動搖的瀧川必定會將此事報告給信雄,這也是秀吉算計之中的事情。
    不出所料瀧川立刻將此事上報給信雄,信雄對秀吉的這種做法感到非常的不快。接著對兩家關係感到非常擔心的織田家舊臣前田玄以,作為調解人,為了信雄和秀吉能夠和解,約雙方在近江三井寺會麵,但這件事還是被秀吉利用了。在三井寺會麵的那天,崗田,津川,淺井三家老將履行效忠秀吉的誓言,利用會麵的好時機在三井寺埋伏兵馬討伐信雄等等的流言開始到處流傳著。
    先行抵達三井寺的信雄,從寺僧那裏聽到了流言時候,臉色大變立刻離開了坐席,然後一路拚命的鞭打著自己名為鐵錐的愛馬,一口氣逃回了長島城。然後緊接著姍姍來遲的秀吉,與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而留在那裏的崗田重孝等三人會麵,並如同流言中所說的一般以重利勸誘著三人。
    會麵的時候秀吉的種種言行,好象並不認為需要秘密行事,隨便的宛如請人吃飯一般,大庭廣眾之下大聲的許諾著種種好處。三家老雖然內心感到非常困惑,但是在應對的時候也並沒有堅決的表露出拒絕的意思,於是,秀吉之前所放出的流言,也被世人認為是事實繼續到處流傳著。
    天正十二年三月三日,在伊勢長島織田信雄居城中舉行的上巳慶典(源於中國古代的桃花節)儀式上,信雄終於對三家老動手了。參與此事的有土方堪兵衛,飯田半兵衛,森源三郎等人。
    當時因為信秀住在天守閣裏,因此崗田等從附矢倉前往天守閣參加慶典儀式。當天瀧川雄利稱病並未一同前往。
    信雄熱情的招待著三人,並且說到現在天太冷就弄點熱湯大家一起喝。在湯做好之前先請大家欣賞欣賞這個,說到這裏拿出了一挺鐵炮出來。南蠻張象眼的鐵炮,拿在手感覺到很沉。
    “這是從桃嚴院(信秀)殿下,到父親(信長)又傳到我信雄手中的寶物”
    信雄將鐵炮交給正注視著鐵炮的三人。
    “仔細瞧瞧吧”
    聽了此言,崗田施禮後來到近前,將鐵炮放在膝上觀賞。信雄將頭轉到一旁發出了暗示。
    瞬間,在信雄左後方陪侍的土方堪兵衛,飛快的衝到崗田身前,用短刀刺入了崗田的腹部。
    崗田覺得堪兵衛肯定是瘋了,危急中將鐵炮衝著堪兵衛砸了過去,但是連堪兵衛的一根頭發都沒碰到。
    “你這混蛋!”
    怒號著的重孝與堪兵衛扭打在一起。這個時候,站起來的信雄,站在一旁大叫著讓兩人住手。但此時的重孝,還沒有意識到事態的真相。奮力的抬起了痛苦的臉向著信雄說。
    “主公,這個家夥,是不是專門等著這個時候報複我”
    “沒有這回事,快鬆手,快鬆手”
    在信雄叫喊的這時候,堪兵衛又一次將刀桶進了重孝的腹部。扣住重孝的手,堪兵衛起身將重孝摔倒在地板上,旁邊的信雄,四肢顫抖,聽著重孝喉嚨裏發出仿佛從地獄傳出來聲音,感覺異常的刺耳。
    這一切其實都是在瞬間發生的。當然出事的時候,津川義冬,淺井長時也站了起來,還在芒然的時候事情就已經結束了。但是,從信雄的角度看來,義冬和長時現在是意圖幹些什麼事情的吧。於是接著,隔門被打開了,衝進屋裏的飯田半兵衛,森源三郎握著刀逼近了兩人。年輕的長時,此時仍然茫然的站在那裏,義冬整了整衣服靜靜的坐了下來。看著信雄道:
    “也要殺我嗎?”
    “你這家夥也要殺。背叛者不能活在這世上”
    信雄說出這句話後,已經走近的飯田半兵衛一刀將義冬砍倒。長時此時靠在牆邊,拔出了短刀。剛剛還是發青的臉現在就象塗了染料一樣又變紅了。長時,用著刺人的眼光,瞪著剛剛下令殺死義東的信雄。
    “來吧”長時大喝。
    森源三郎和這個少年激鬥了起來。血從傷口裏到處飛灑著,雖然已經被打倒了好幾次,少年總是拄著短刀執拗的又爬了起來。但是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當長時終於不能動了的時候,整個房間中已經被揮灑的鮮血染紅了。
    這之後城中發生騷亂,為了鎮壓騷亂,信雄不得不親自在城中四處巡查。
    三家老被謀殺一事,拒傳是信雄和家康密談後才決定下來的。被誅殺後,殘存的族人隻能踞城固守,與信雄的軍隊死戰到底。這就是那個時代武門的命運。
    到此為止,一切都按照秀吉的預想進行著。秀吉用著慣有的大嗓門,向天下宣揚,聽信讒言,誅殺無罪之重臣,還對他們無辜的一族舉兵相向,如此不明不仁之人如何能夠輔助好三法師,於情於理都必須出兵到信雄的領國,阻止他的軍隊。
    已經預見到事態發展的家康,仿佛已經看到了戰亂的火種。以天下為目標,為了向世人誇示曾被信玄讚為東海第一弓取的家康仍然健在,作為織田同盟國的德川,不但仍然具有自己的地位甚至進而被天下人所承認。
    因此並非為了幫助深陷秀吉謀略之中的信雄,出兵救助信雄這件事,符合當前的德川家的方略,最終也能有效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家康就形勢作出了如此的判斷。最初的行動,以家康派遣石川數正,水野忠重,同勝正率軍攻打崗田莊五郎固守的星崎城而揭開了序幕。
    結果在家康的預料之中,同時也在秀吉的預料之中進展著,戰爭從伊勢波及到濃尾,秀吉統率的西軍與家康所率的東軍在小牧山對陣。這場會戰中,四處攻擊四周城池的西軍的行動非常活躍,並且在主站場長久手,擊潰了秀次軍,盡管堀秀政非常善戰,但因為池田恒興父子,森長可戰敗身亡,最終給世人的印象是整體看來應該是德川方勝利。
    東西對決的會戰初期,池田恒興,森長可軍勢的去向被認為是可以左右戰局的砝碼,因此池田在得到了極多利益的承諾之後加入了秀吉方,然而池田,森在作戰中的不協調,相繼敗亡導致秀吉失去了獲勝的可能,最終隻能接受了戰略上的勝利戰術上的失敗這一結果。
    會戰在長久手之戰後雙方都再沒有大的動作,這段期間雙方就在尾張蟹江城攻防戰中僵持著,一天天的耗著時間,這期間秀吉又回了兩次大阪,到了十一月,秀吉和信雄在伊勢桑名以東,矢田川原會麵,雙方議和。看到了這個情勢,家康於是整兵返回崗崎,秀吉也率軍從伊勢返回了大阪。
    喜六率領著從國元來的20人的草之黨部下前往收集情報,每過一段時間都派人將新的情報送給兼續,現在則是自己親口將概略的情況報告給兼續。
    “上月二十日左右,大阪派出了和睦的使者前往德川家”喜六說
    “恩”
    “既然已經與織田和解,對於在這場會戰中唯一給自己莫大損傷的對手,招呼也不打就這樣退兵的行為,大阪方麵當然感覺非常不好”
    “這方麵的後來的情況怎麼樣?”
    “在經過剛才所述的情況後,秀吉退回了大阪,但留了兩三名使者去拜見了家康。了解了家康殿下對於和解的態度,具體的內容估計要等使者返回大阪後才能決定。但拒在場之人的傳聞,家康殿下對與此事完全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大阪的使者在傳達了秀吉的想法後也就返回了”
    “大阪方麵要求的條件是什麼?”
    “請求接納家康殿下的一個兒子作養子。”
    “人質啊。長遠來看的話,家康應該會接受的吧”
    “拒流言所傳,不能保證消息的可靠,聽說德川殿下本打算送同母異父的弟弟叫三朗四郎的人去大阪,但因為母親的反對,現在正為是否要送兒子與義丸去而煩腦著”
    “哦?是親生兒子嗎?”
    “聽說是德川殿下的次子,十一歲”
    “情況如何?家康會送這個兒子去嗎?”
    “這種情況下,不知家康殿下會做怎樣的判斷,但是。。。”
    喜六抬起頭,臉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回憶著遠方城下所聽到的風聞。
    “關於這個與義丸,聽說德川殿下的喜愛程度遠不及已經死去的三郎信康”
    “哦?說的好可憐啊,為什麼?”
    “是因為相貌醜陋”
    “哈哈,十一歲的小孩何談什麼相貌醜陋”兼續笑道
    “家康還有其他的孩子嗎?”
    “還有個叫做竹千代的五歲的兒子”
    “恩”
    兼續用手支著頭,長時間的沉默著,兼續無法判斷這個和議究竟會有怎樣的結果。
    “這場會戰中雙方出動的兵力情況怎樣?有調查嗎?”
    “有。大阪方十萬,加上從伊勢趕來的羽柴秀長,筒井順慶的二萬兵馬,合計十二萬人,與之對陣的德川,織田聯軍合計一萬八千”
    “這樣也勝了,不愧是家康啊”兼續說
    “能從諸國召集到十二萬人馬,可見秀吉的勢力有多大。不單純是為了會戰,可能也是為了向天下顯示自己的力量吧”
    兼續接著說了些你辛苦了,沒想到此次任務會耗費這麼長時間等慰勞的話。
    “錢還有嗎?”
    “確實是逗留了很長時間,不過錢還稍微剩了一點”
    “辛苦了,現在我寫個條子給你,你回去到城裏後,去她那領吧”
    “非常感謝”
    “剛才領你進來的小姓,說你是帶著小孩一起來的,哪裏的小孩?”
    “您聽說了啊”喜六臉上並沒有流露出特別的表情,“在乙吉村撿來的孩子。現在還有些事情比較的困惑”接著喜六簡短的將事情講了一遍。兼續恩,恩的應答著聽完後說:
    “父母呢?聽說了嗎?”
    “母親死了,父親目前情況還不清楚”
    “從哪來的啊,這些孩子”
    “應該是從加賀過來的,究竟要去哪就不知道了,那孩子老是閉著嘴什麼也不說”
    “恩”
    “身體很弱”
    喜六歎了口氣接著說
    “來曆方麵會繼續調查,暫時想先將十歲和四歲的兄妹收養。但這件事情需要主上的恩準,非常抱歉突然的提出來”
    “這樣啊”兼續說“你剛說的看上去象武士的孩子?”
    “是的”
    “一會去領錢的時候讓她看看吧,她是個心腸很好的人,將事情經過講給她聽的話,應該會將女孩收養下來的。男孩一個人的話怎麼樣都要容易的多吧”
    “如果能這樣的話就真是幫大忙了”喜六的臉看上去很高興。
    “其他還有什麼嗎?”
    “遭到伊賀忍眾的追殺”
    “從信濃來的嗎?”兼續問。信濃並不全是上杉的勢力範圍,南半邊被德川統治著。
    “其實是從崗崎城下就一直追著不放。最後隻能引誘到境內伏擊了他們。”喜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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