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好像四肢都是石頭做的，或者這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控製的軀體，別說是一根手指，甚至能感覺到嘴唇的麻木，還有眼睛極度疼痛幹澀——長時間不眨眼造成的眼部肌肉緊張……
    光線漸漸明亮起來，關月朗的視野也逐漸清晰起來，這是一個傾斜的世界——感官忠實地把情況反映到大腦。詭異，剛才還是漂浮空中的一縷孤魂。此刻，空氣中漂浮的土腥味，以及一隻在眼前不停晃動尾巴的巨型蠍子，讓關月朗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此刻麵朝下正倒在地上。
    那毒物通體黑中透紅，身體裏麵好似充滿血液一般，距離關月朗的臉不足半尺，恐怖異常。月朗想要開口呼救，奈何此刻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又想閉起眼來眼不見為淨，可是意識卻沒有辦法指揮身體作出反應。又驚又急，隻覺得全身的血都湧上頭頂，漲得自己頭痛欲裂，兩眼翻白，登時又昏死過去。
    ……
    再次醒來的時候，關月朗心有餘悸，並沒有馬上睜開眼睛，而是先靠感覺感知下周圍環境。空氣中依然有土腥味，但比較幹爽，自己正平躺，身下雖然不是自己睡慣的席夢思，但勉強有墊被褥，身上也蓋著被子。周圍很安靜，應該沒有人。然後睜開眼睛，嚇死人！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臉部特寫！關月朗好像觸電一樣騰的跳到角落裏蜷成一團，驚恐萬分的看著麵前這個“小”人。
    “醒了？”聲音有絲不耐煩。
    確實是個小人。眼前這位不過一米二三的高度，青衣披發，從服裝樣式上看起來絕對不是21世紀的中國人。看樣子不過十多歲，濃眉大眼，膚色棕黑，像經常暴露在太陽下的人。此時此刻濃眉緊皺看著關月朗。
    “水。”平板的聲音後麵緊跟著一隻端著一碗水的小手。
    關月朗看著那碗水，輕舒一口氣，馬上感覺到喉嚨幹得冒火，嘴唇火辣辣的疼，生理需要放在第一位，毫不猶豫的接下孩子端來的水灌了下去。一不小心嗆得眼冒金星，咳了半天才順過氣來。
    此刻才真正得以打量自己所處的環境：這是一個石洞，隻有4、5個平方大小。石壁上鑿有幾個洞，其中之一嵌著一盞燈使得石室亮如白晝。自己此刻安身的是一張半米高的石床，旁邊有一個石台，石台邊有一塊小方石貌似凳子。角落裏一方棉布簾子看來像是門了……
    “我還要……”關月朗小聲要求。
    大略看清楚所處環境，關月朗把空碗伸出去。她看到了一隻拿碗的小手，手指蒼白幹瘦手背上經絡清晰，似乎可以透過皮肉看得到血液流轉。一時看得呆了，甚至沒有注意那孩子已然在碗裏注滿了水。
    “喝。”男孩見她端著碗沒反應，朗聲道。卻嚇得月朗手一抖，眼看手中的碗一晃，變成自由落體。
    “啊……”月朗驚呼，下一刻隻覺得眼前人影一閃，那男孩已經從床尾移動到床頭，手上端著那本來應該落地的碗，碗裏的水晃了一晃，撒了一點出來。
    看著灑在地上的水，男孩子眉頭一皺道：“莫浪費。”
    關月朗接過碗，慢慢的，一點點地看到了那個倒映在碗裏的“自己”的臉，心中思緒千萬：什麼狀況？水麵折射出來的是一個麵色蒼白的十七八歲的女孩，一臉稚氣的陌生的臉。而眼前這個男孩子明顯身懷武功，這在21世紀的現實生活中是不存在的。武俠這種東西是小說裏的故事，自己最後一次看小說是什麼時候？十六年前？或許更早……在明白了母親的身體狀況之後，就放棄了所有娛樂性質的閱讀。少男少女的夢想世界，從母親過世的時候就已經被無力改變的現實給衝垮了……可現在，理智和認知都在告訴自己，這個陌生的環境不是自己所知的現實。
    再一碗水喝下去，關月朗才有了一種重生的感覺，是拉，看樣子是附身，也就是說腦電波被這個波長和我一樣的身體接收了……平靜下來的月朗安慰自己，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你是誰，我是誰，這是什麼地方？”既然冷靜下來了，那當務之急就得先了解目前的狀況。關月朗哽著腫痛的嗓子問道。
    “庚。”男孩指著自己說，然後又指著關月朗說道：“藥人。”然後就默不作聲。
    要人？什麼要人？關月朗突然意識到，打從自己醒過來到現在，這個小孩兒說話就沒超過三個字一句……表達障礙麼？！
    “歇息。”一沒留神，小孩說話同時已經伸手在關月朗睡穴拂過，月朗即刻被睡意淹沒。
    睡夢中，盡是過去的影像，老宅、媽媽、父親，逐一出現又逐一淡出，最後隻剩下衛明那張扭曲的臉和明華哥哥冷冷的怪異的笑聲，讓人渾身發冷戰栗不已。
    “不！”關月朗大叫著從夢中驚醒。
    “醒了，醒了。”陌生的男聲響起，讓月朗心生警惕。定睛看去，床邊除了早先的那個男孩子，還立著一僧一道。
    兩人看來都有四十開外的年紀。和尚不倫不類一件月白僧袍，麵白無須，手持老菩提子串珠，雙目微垂賽過一尊泥菩薩；那道士身著玄色道袍，高挽髻，一柄銀絲拂塵，五縷長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透著古靈精怪。
    “你們是誰？”怯怯問聲。
    “咦，丫頭怎麼傻了麼？竟然不記得我們二老？”老道笑嘻嘻說著，一旁的和尚卻麵帶疑惑沒有作聲。
    道士看和尚沒搭話，就接著說道：“忘記我們不要緊，那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什麼人？”
    關月朗搖頭道：“不記得了……”心道，怎麼會不知道，可惜不能對人說我借屍還魂阿……
    “你，不是人！”一直沉默的和尚突然開腔，道士接口：“對，你不是人。你是藥爐，是我們修煉仙丹的一個藥爐而已……”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讓關月朗目瞪口呆，本以為真身已經被這兩個怪人看破，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如此說法——誰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明明是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而已。也突然明白那個男孩子所說“藥人”的意思了……
    強自鎮定，關月朗想就算要死也得做個明白鬼，遂問道：“可我明明是個人，卻怎麼個煉藥法啊？”
    道士看著月朗收了笑容若有所思道：“丫頭真的有些不大對頭，早先怕得死去活來，現在竟然如此發問……”
    “阿彌陀佛，自然是有些不同了，臭道士眼睛怕是瞎了，看不出此女麵相較之先前已有變化。唉，不知道會不會影響煉藥！”和尚雙目微閉，語帶譏諷。
    道士看了眼和尚，轉向月朗：“你真想知道？”
    “自然，哪怕要我的命，也得讓我做個明白鬼。”既然用得到著我，暫時性命無憂，關月朗即刻理直氣壯起來。
    道士點點頭，說到：“嗯，告訴你也好。若是你乖乖聽話，自然也省得很多苦處。所謂‘藥爐’麼，其實不過是經由你的身體弱化藥性。我們得到一張上古秘方，可讓人長生不老。藥材多是奇珍異品，不過因為至寶藥性都過強，常常藥性相克，沒法融合。所以就需要你先把藥吃了，然後藥性入血，我們隻要取你得血再煉藥即可。如此這般，你明白了麼？”
    關月朗心頭一鬆，隻是要血而已，控製好量，倒也不至於沒命，開口應了聲：“明白了。”
    “那需要多長時間？”不會要耗個幾十年吧，不過看樣子應該不會，否則自己等得，這和尚老道恐怕是等不到了，關月朗暗自盤算。
    “備齊整了藥就行了，目下還差三五味而已了。估麼著這一兩年差不多了……”道士答話到一半，突然話鋒一轉，“哼，你著什麼急，我們比你可急呢！”
    “她著急不好麼？不如馬上開始吧！”和尚突然陰聲說道，讓關月朗突然感覺不太妙。來不及答話，就已經被和尚製住，不知道塞了什麼東西到嘴裏。那東西一入口，好似有生命似的直往喉嚨裏鑽進去。
    月朗等時冷汗直冒，剛才那滑膩的口感，好像吞了毛毛蟲一樣心裏發毛，恨不得把那東西馬上嘔出來，奈何此刻受製於人。一刻不到的功夫，關月朗突然覺得胃疼——一半是石灰一般的灼燒感，另一半卻好似裹了冰似得痙攣，兩種感覺撕扯著關月朗，疼痛感逐漸從腹部蔓延全身，好似一半身子被火烤，另一半卻浸冰水，真真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