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生 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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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宗四十三年深秋,今年的天似乎冷的特別早。往日喧鬧的京都已有了蕭條之意。而今年軒轅王朝發生的最重大的事件,莫過於,軒轅位高權重的兩位臣子辭官隱去。
據說,相府一夜之間人去樓空,相爺及其妻女下落不明;一向坦然處事的國師無故憑空消失。同時失去兩位國之棟梁,朝野內外人心惶惶,民間眾說紛紜:葉丞相,年輕有為,曠世奇才,十年間縱橫朝堂沙場,赤膽英雄;玄冥國師,宅心仁厚,通透天理,運籌帷幄,猶如仙人托世。如此忠義之臣,一舉一動,皆受萬人矚目,百姓愛戴。因何會莫名的失了蹤呢?
一時間,謠言四起。有人說,丞相與國師手握兵權,近日又頻繁往來,當今國主恐二人聯手擁兵作亂,故命人暗自誅殺;又有人說,相爺之女出生時,有紅光遮日,此乃不祥之兆,大凶,才導致相府滿門抄斬;還有人說,相爺千金出生當日,國主就感染惡疾,認為此女乃冥星轉世,會禍國殃民,所以痛下殺手;更有人說。。。。。。。。
這肆虐的謠言隨秋日的狂風吹遍整個軒轅王朝。所到之處,一片嘩然。雖然為掩悠悠眾口,朝廷已出麵澄清。怎奈人心漸冷,百姓無不為之感歎。有惋惜,有悲憫,有心痛。。。。。。就連鄰國的百姓也暗暗談論,甚至有些竊喜。平靜了多年的邊境,似乎也因此而有些蠢蠢欲動。
謠言終是會散去的,這是萬物起始的規律。一切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淹沒在曆史的洪流中,無處尋覓!
浣溪穀陵溪邊
南嶺地處濕熱地帶,溪邊茂盛的生長著蕨類和灌木,鳶尾花和野薔薇恣意的怒放著。微風吹過,猩紅的花瓣如紅色的波濤洶湧。梧桐樹的根須和隨處散落的藤蘿在風中飄蕩,在水麵上沾起一串漣漪。清澈見底的溪水裏,各色的魚兒輕靈的遊弋來去。溪中排列著大小不等的白色石墩,遠遠看去宛如珍珠散落在水麵上。
所謂的世外桃源,人間仙境也不過如此吧?
因為南嶺潮濕的氣候,浣溪穀內終日薄霧彌漫,穀內的景致在似有似無的霧氣中朦朦朧朧的,不似穀外的雲淡風清,鳥語花香,卻分外的神秘誘人。
浣溪穀中,似火的鳳凰花樹下,一襲白色紗衣的纖細身影,淩空揮舞著手中烏色的五尺軟鞭,手起鞭落,卷起漫天的花瓣隨之飄落,回旋轉身。隨意綰起的如瀑青絲迎風飛揚,眉眼如畫,膚若凝脂,清靈出塵的仿佛嬉戲山林的精靈。起舞的飛花,宛如精靈的女子。雖然已經如此的熟悉,可每每看見這樣的畫麵仍然會心動不已。黑衣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心中暗想。
“師妹,可是累了?”語氣中滿是寵溺,伸手拂去女子發絲上的落花,女子似水的眼眸映出男子俊朗剛毅的容貌,永遠的黑衣襯得麵如冠玉。
“玄葉,我已過及笈,不要把我當作小孩子了!”清脆的聲音似冬日裏的寒冰刺入心底,精靈少女收起軟鞭,轉身離去。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
喚作玄葉的男子,麵色一窘,唇邊是澀澀的苦笑,隨即跟了上去。
聽見後麵跟來的腳步聲,白衣女子加快了速度。
“葉雨若---你是---故意的---”聽著身後幾乎是用吼的聲音,驚得花間的彩蝶四處飛散。
白衣女子的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噙著淺淺的笑意,放慢了腳步。
氣喘籲籲的玄葉趕至女子的身旁,看著女子柔美的側臉和嘴角邊尚未隱去的笑意,一時有些恍惚。師妹,似乎很久沒有笑過了。自從那個人走了之後。心中湧起無邊的苦澀“師傅真是偏心,教給師妹的永遠比教給我的多”。
玄葉神色落寞,陽光般耀眼的眸子裏竟有些許的感傷。女子側目,心中有些不忍,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默然的看著天邊的光芒一點點的隱去。
兩人就這樣並肩走在這黃昏的山穀中,周圍很靜,靜得連彼此的呼吸都可以聽清。
過了許久,玄葉看著叢林盡頭的庭院,神色複雜,低聲的開口“雨若,師傅回來了”明顯的感覺到身邊的女子身體微滯,呼吸竟也有些紊亂。隻有那個人才可以令她有些反應吧。
“他。。。他。。。。。。回來了。。。。。。?”葉雨若聲音輕的幾近低喃,定定看著前方的庭院,雙眸似有無數的細碎瑩光閃動,腳步忽然變得異常沉重,無法邁步前行。就這樣站在庭院外茫然出神。
看著葉雨若失魂落魄的神情,玄葉星眸黯然。這麼多年了,師妹從不叫那個人師傅,以前以為她年紀小,調皮任性。慢慢長大了,師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繾綣情意,再也掩飾不住。直到師傅發覺,無奈出穀。從此師妹封閉心門,專心於武功術法。卻再也看不到她如花的笑靨。玄葉心疼的握住她冰涼的手,包裹在寬厚的手掌中,緊緊的握著。
指尖傳來的溫度拉回了葉雨若飄忽的心緒。回頭對上玄葉溫柔四溢的眸子,心中似有暖暖的泉水流過。
這個從小一起長大,時刻陪在她身邊的儒雅男子。脈脈情深,疼她入骨的男子,他的心思,她怎會不懂呢?心裏是感動和。。。。。。喜歡的吧?!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一想起那個人,那個總是在月光下彈著哀惋琴音的人;那個看起來遺世獨立的人,眉宇間卻散發著濃濃的哀愁;那個在溫暖的陽光下卻仍然有著孤寂落寞的背影的人;那個總是會溫柔的喚著自己‘若兒’‘若兒’的人;那個看起來完美得近乎虛幻的人。。。。。。
想到他,心,就會被疼痛漲得滿滿的,就會痛得不能呼吸,痛得鮮血淋漓。。。。。。。對著眼前溫潤如玉的男子燦然一笑,刹那間,流光溢彩。手卻是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好。。。痛!忍住漸湧的淚水,轉眼看著庭院裏緊閉的房門,為什麼,近在咫尺,卻仍然無法觸摸得到?。。。。。緩緩的彎下了身,淚眼迷離,仿佛看見了白色的身影,柔聲的喚道‘若兒’。。。。。。。玄冥!玄冥!若兒。。。好想你。。。。。。!
我不知道那一瞬間心中的悸動,竟會耗盡我一生刻骨的愛戀與綿綿不盡的相思。。。。。。
*********
身後的玄葉正欲伸手接住葉雨若已然站立不住的身形,忽聞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麵。庭院內緊閉的門倏然打開,門內閃出一紅色身影,適時攬住就快倒下去的纖細身子。懷中的這副身子好輕,輕得如一片浮葉,稍一用力似乎就會節節欲碎。
麵前的男子一襲大紅的衣袍,錦帶束發,玉樹臨風,陰柔的麵孔,狹長的雙目,有種奪目的肆意光華。玄葉怔忡的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眼光掠過他擁著葉雨若的細長手指,眼神一暗,冷冷的開口“放開她”語氣裏是隱忍的怒氣。
紅袍男子似沒聽到般,眼睛仍然盯著懷中的人,蒼白的俏臉,緊閉的美目,神色有些恍惚。
玄葉俊美的臉上已泛起一絲殺意,反手扣向紅衣男子的右手。此時,一直癡望著懷裏的人的紅衣男子忽然轉過頭看向怒極的黑衣男子,目光中流動著莫名的情緒,聲音卻是異常的冰冷“你這家夥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玄葉驀然一驚,這聲音?。。。。。。為何如此熟悉?頓時收手,腦海中依稀記得。。。。。。是他!十年前師傅自穀外帶回的那個漂亮的不似真人的男孩。眸色微亮,雖然那小男孩隻在穀中待了幾個月就被師傅帶出穀了,可那樣的人卻無法不讓人印象深刻,何況這個漂亮的有些過分的小男孩有個神秘又讓人無比向往的身份。
“是你?!。。。。。。秋少寒!”玄葉漠然的道,聽不清語氣中的情緒。
“你還記得我,真好。玄葉。。。。。。”
紅袍男子眸色流轉,邪魅叢生的掃過玄葉,轉而又看向懷中的女子
“這丫頭,簡直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語落,雙手打橫抱起昏迷中女子走向庭院中的回廊。
玄葉無語,眼神閃爍似有無邊的苦澀,回神跟了上去。
秋少寒轉過回廊,來到一小片竹林處的玉閣,他還記得,這是她住的地方。
‘玉閣’---青青竹林裏的玉色仙宇。隻有她才配住這樣的地方吧。玉潔冰清,不染凡塵。房內,素雅簡潔,入目皆是淡青顏色。輕輕的將懷中的女子放置床榻上,拿過一旁的絲被溫柔的蓋住孱弱的嬌軀。
隨後進來的玄葉看著眼前的一幕,眼中的慍色一閃而過。
“師傅沒與你一同回穀?”玄葉快步走到床榻前,坐在一旁的木凳上,自絲被中輕柔的拉過葉雨若纖細的手,反手覆上手腕處的脈門。
“他在回來的途中接到軒轅宮中的鴻書,折返回去了。”
秋少寒靜立在玄葉身側,看著玄葉的一舉一動,自然熟練,和諧的仿佛多年的親密---戀人!
戀人!心中為這個想法有些刺痛。是啊,他們應該是青梅竹馬的吧,從小到大,相依為命。
“這丫頭,身體怎麼如此的瘦弱?”有些擔憂的詢問著玄葉。
收回手,玄葉自懷中掏出玉質瓷瓶置於葉雨若已無半點血色的櫻唇,輕捏下顎,將瓶中的藥粒倒入口中後,隨手將被角掖好。床上的人黛眉輕蹙,緊閉的唇似在苦苦壓抑著濃濃的不安。玄葉溫柔的拂去葉雨若額前的碎發,指尖輕撫蒼白的容顏,低低的歎息,似有許多的無奈和淡淡的憂傷。
“師妹這是心病,已經很多年了,每每遇到。。。。。。”玄葉的聲音頓了頓,看著葉雨若的眼神溢滿疼惜。
“每每遇到過於悲傷的事就會心痛昏厥。”
那個人真的傷她如此之深啊,錐心之痛。
心痛昏厥,這是何故?她有什麼心病呢?秋少寒漠然的看著眼前深情款款的玄葉,心中微恙,目色一沉“當年的事,她還不知道吧?”
玄葉心神微斂。
“師傅還沒告訴她”
“哦”
“相爺和夫人還好吧?”
玄葉的記憶中閃過當年那個驚才絕豔,權傾朝野的丞相和他豔麗無雙,柔美之極的夫人。時光飛逝,物是人非,如今離開京都已經十六年了。。。。。。
“因為是二王子的師父,這樣的身份,那些人還是會有些忌諱的。何況二王子一直住在寺中。相爺和夫人一直很惦念這丫頭,這幾年尤甚。”秋少寒薄目瞟過床上虛弱的人,壓下心底的一絲心疼。
“已經十六年了。。。。。。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與至親至愛的人相隔天涯,生離猶過死別吧。。。。。。”玄葉的聲音裏透著莫名的悲傷。
秋少寒聞言,看了看玄葉,茫然的點頭,空氣中流動著凝重的氣息。
“師傅還在為那個人配藥,此次突然折返,軒轅朝中定是有事發生。”沉默了半晌,玄葉神色沉重的開口,眸如星子,幽幽的飄向窗外的竹林。
秋少寒聞言,心中忽然有絲絲的不安,順著玄葉的目光看去,窗外的天色愈加的深沉了,晚風輕吹,竹葉伴著輕風沙沙作響。似有什麼欲破繭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