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維納斯與丘比特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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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一副畫,所以編故事。
    正文:
    2009年,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美術館的解說員帶著人們參觀著……“現在您所見到的是,文藝複興時期著名的畫家羅倫佐•洛托的不朽名作《維納斯與丘比特》。據說此畫是畫家於1450年為其堂姐所作,也有傳說這畫中人便是即將舉行婚禮的新娘。就像許多令人驚奇的藝術品一樣,它也有一個美麗的傳說……”
    迷離的午夜時分,大地一片靜寂。人們都已安歇,吵鬧的嬰兒也已經熟睡。芙蕾莊園大小姐房間的窗戶卻在這樣的時刻悄悄地打開了。悠悠的,白色的窗簾隨著午夜和緩的風一搖一擺,摩擦著窗邊蜿蜒而上的紅薔薇。伊莉雅•芙蕾靜靜地站在窗邊向外張望,細眉微顰,美麗的眼眸裏有一點焦慮的神采。她是個美麗的女子,有著柔軟的發,明亮的眼,還有著這裏所少見的希臘式挺翹鼻子。她一笑起來,會露出皓白而整齊的貝齒,映著她嫩白的皮膚勾勒成畫一般的風景。這所莊園裏的每一個人都愛著她,愛她美麗的笑,愛她精靈一樣的人。然而她的心裏卻隻容得下他的名字——羅倫佐•洛托,她的情人,她的生命。
    遙遠的草地盡頭忽地閃過一絲亮點,一下、兩下……有節奏地閃動著。伊莉雅眉間的焦慮
    一下子像被風帶走了一般,興奮的光彩在她的臉上閃耀著。她輕扯起衣裙,露出纖細的足踝。曼妙的身子探出窗去,沿著探到窗邊的粗壯樹枝,熟練地攀附而下,奔向那光點的閃耀之處。終於,微微有些喘息的她鳥兒一般撲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臉伏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那令人安心的心跳,嗅著他身上特有的油彩與炭筆的氣息。“羅倫佐、羅倫佐……”她一邊遍地念著他的名,好像要把這名鐫刻進骨子裏。羅倫佐輕輕地撫著她的發擁著她,頭埋在她的頸項間輕吻,唇齒之間滲透著濃濃的愛意。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放開了彼此。微笑著牽起了手,十指緊扣。在泛著青草氣息的田野裏緩步行走,低訴著相互的思念。走累了,他們便相互依偎著坐下,在微微凸起的小山丘上一起看著絢麗的星空,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羅倫佐,你有多愛我?”
    “像愛我的畫筆一樣愛你。”
    “……像……畫筆?”她嬌嗔。
    “那樣我就能時時刻刻地帶著你了。”他認真。
    她笑了,笑得恍若星辰,迷醉了他的眼。
    他們就這樣度過每一個午夜與黎明,每一顆星星裏好像都記憶著他們之間的誓言。雖然沒有奢求永永遠遠,但他們從未想過,分別的日子竟然這麼突然就來臨。
    明亮的花廳裏,伊莉雅的身子在微微地顫抖,眼淚在她的眼眸裏徘徊,幾欲落下。
    “父親,難道就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我親愛的伊莉雅,如果有別的辦法,我就不會站在你的跟前這樣地哀求你了。我親愛的女兒,為了保住我們摯愛的莊園,你隻能嫁給托雷斯•安迪爾少爺,他會為了你守住我們的莊園。”西南•芙蕾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竟然會麵臨這樣的窘境。為了他們的莊園免於收購,他竟然會親自出麵,逼迫女兒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我最愛的女兒啊,對不起。無論如何,你不能再和羅倫佐偷偷見麵了。雖然他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但是很無奈,他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畫家。在這樣的時代裏,藝術雖是最讓人推崇的,但藝術家同樣也是最貧窮的。”
    “父親!不能,您不能這樣的殘忍!”她夜鶯一般的聲音幾近沙啞,不能再見她最愛的人,不能再感受他的體溫,她的心就像是突然被一把淬毒的劍刺穿了一樣,疼痛而火辣。
    “將小姐關在房間裏,窗戶也要鎖死,不要給她任何逃走的機會,直到婚禮舉行。”西南老爺雖然不忍卻也嚴厲。
    “不!不!父親……”伊莉雅的聲音隔絕在象牙白門板的另一端,隱隱的哭泣聲傳來,擾的人心碎。她哭泣的聲音從未停過,每個午夜就是她的哭泣最盛的時刻。那一閃一閃的燈光好像是期盼,又好像是譴責。經久不息,直到天明。他應該已經聽說了吧,她要結婚了,嫁的人卻不是他。他會不會恨自己?會不會怨自己?伊莉雅的眼淚都要流幹了,紅腫的眼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來人。她隻知道女侍托著裝有潔白婚紗的銀盤來了又走,隻知道作為聘禮的黃金麵包已經放在了她的桌前。隻知道她的婚禮就在後天了,她真的要嫁了,嫁給她不愛的人了。
    午夜草原的燈光忽的在那一夜停了,再沒有亮過。難道他放棄她了?難道他不要她了?她多麼想再見一眼她心愛的羅倫佐,哪怕隻有一眼也好。她要告訴他,她的心從未變過,她的心裏始終隻有他。於是,她不再哭泣。她開始吃東西,還要來了冰塊與白布敷在紅腫的眼上,推說是怕紅腫的眼毀了婚禮上精致的妝容。她默默地積蓄著力量,直到婚禮前的那個夜晚。她孤注一擲地用全身的力量將房間裏的椅子砸向那窗戶,華麗的琉璃窗子碎成一片。她飛快地攀著樹枝而下奔向他們每一夜的約定之地,然而那裏卻沒有他的身影。身後追逐的人們很快便找到了跪坐在草地上的她。
    她的父親在一片昏黃的燈光中走來,雖然憤怒,卻也隻是扶起她顫抖的身子,低低地在她的耳邊說:“伊莉雅,認命吧。羅倫佐已經走了,離開這裏了。他不會再回來了。”她的心在那一刻死了,她摯愛的羅倫佐走了,永遠的從她的生命裏消失了。他是帶著對她的恨走的吧,不然他不會走得這樣決絕,甚至連隻言片語也沒有給她留下。他一定是厭惡她到了不想再看見她的境地了吧。
    教堂裏,一聲顫抖的“IDo”為她的執念畫上了句點。伴著鍾聲飛舞的白鴿將她的心帶走,離開了佛羅倫薩和煦的陽光。她默默地看著托雷斯深藍色的眼睛,不知是恨還是愧疚得昏昏沉沉。
    這樣的昏昏沉沉持續了幾天,幾年,幾十年……轉眼之間,四十年多過去了。在這四十年多年裏,她成為了別人的新娘,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別人的祖母……直到現在,她的孫女就要在今天訂婚了。看著那孩子幸福的笑臉,她想起了曾經的自己。芙蕾莊園保住了,四十年過去了,強健如昔。她的丈夫托雷斯卻不如這莊園一般強健,早早地便去了,對於他,她隻有歉疚,那些曾經的恨卻早被歲月磨得涓滴不剩。他,對她是極好的。但是,她的心卻從不能為他所敞開。
    這四十多年,她始終關心的隻有羅倫佐。她聽說他成了有名的畫家,但卻一直居無定所,孤身一人。認識他的人,給了他“流浪的孤獨者”的戲謔稱號,而他的畫也一直透露出孤傲冷徹的氣息。是她當年傷得他太深麼?她不知道。對於當年,她身不由己,也……無話可說。
    參加典禮的喧鬧聲喚回了她的神智,這是她孫女兒的訂婚典禮,她不能失神。她微笑著,像個慈祥的祖母一樣和藹地看著歡笑著載歌載舞的人們。潔白的桌布,精致的美食,美麗的新娘,英俊的新郎,還有歌聲和舞聲……這樣幸福的畫麵在他的筆下又將是怎樣的風景呢?一時間,她又恍惚了。今天她是怎麼了呢?居然分外的感傷,難道是觸景生情?她苦笑,已經是風燭殘年的她,這樣子已經足夠了,還有什麼好感傷的呢?也許就這樣合上眼簾再也不醒來也是不錯的。
    迷迷糊糊的,她拿起桌上的酒。清涼的香檳也許會讓她清醒些。這麼多年了,她從來都是滴酒不沾的。她怕她會恍恍惚惚地醉了,然後念道出他的名字——羅倫佐。雖然她不愛她的丈夫,但是卻會給他十足的尊重。因為他也是那樣的尊重了她。今天,她卻要放縱一下了,相信也沒有人會對一個已經垂垂老矣的她過多的要求了。泛著泠泠氣泡的香檳在唇齒間跳躍,模模糊糊地她好像看見了他的臉。“嗬……果然是太久沒有喝過酒了……”她苦笑,這樣一杯香檳就讓她起了幻覺麼?然而不知怎麼地,這幻覺竟然是這樣的真實。好像他就站在她的眼前一樣。茫茫然間,她閉上眼。卻感覺有一粗糙的手在撫著她的臉,默默地念著她的名“伊莉雅,伊莉雅……”她驀地睜開眼,原來這經不是幻覺麼?她激動地看著他,他老了,不再似當年那樣英挺。然而,她還是會一眼就認出是他。“羅倫佐!是你麼?”他微笑著將她擁入懷中,“是我……伊莉雅……”
    “哦,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吧!你居然回來了?”她鬆開他,激動地說道。
    “這不是夢,伊莉雅,我回來了。這些年,你還好嗎?”他的眼睛裏閃著平靜而幽深的神采,飽含了歲月的凝練與內斂。
    “我……還好……你……還好吧?”話到了嘴邊卻又轉了個彎繞了回去,那個“恨”字她說不出口,她多麼想問他這麼多年你是不是恨過我?然而,她問不出口,他自然是恨她的。不然當年也不會走的那樣決絕。
    “我也還好。這麼多年,我們都老了,都老了……”他感慨。
    “是啊……”她也低歎。
    “奶奶……這位是?”她的孫女兒牽著她的未婚夫向他們走來。
    “啊……他……他是我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了。畫家,羅倫佐•洛托。”大體上,她也隻能這麼介紹他了。
    “您好,洛托先生,很高興見到您呢!”她的孫女優雅地一欠身見禮。
    “這次來的很匆忙,沒有準備什麼像樣的禮物,就送你一幅畫當做是紀念吧。那畫就在我的車上,我去拿來。”
    “您真的是太客氣了,我叫人隨您去取吧。”她的孫女兒表現出了良好的教養,這讓他微微一笑,默默地看著伊莉雅,眼睛裏全是讚賞。“你教育的很好。”她好像聽見他這樣說道,心一下子就悸動了起來。他微笑著離開了,她有點失落。但是他很快就回來了,帶著一個包裹精良的巨大畫框。
    “這幅畫的名字是《維納斯與丘比特》,就作為你的訂婚禮物送給你吧。”他依舊微笑著說道。
    “謝謝您。”準新娘也微笑著拆開了油布紙,一聲訝異的喟歎很快便傳來。人們驚奇地湊過來,也同時震撼在這幅畫的魅力之中。從來沒有一個人竟然能將維納斯與丘比特描繪得這樣的美好動人,那畫上的人兒竟是如此的鮮活生動,恍若要從那畫中飛下而出似的。
    “這畫中人……”伊莉雅驚訝地看著他,想要問,卻不知如何開口。那畫中的維納斯竟然和年輕時的她一模一樣。
    “這畫中的人,是我曾經最最深愛的女子。”她的眼眶濕了,有些話哽咽在喉頭中卻無法開口。他看了她一眼接著道:“也是我永遠深愛的女子……”
    她猛地抬起頭,眼中除了他再無別它。
    “這麼多年……你……”
    “我從未恨過你……”
    “……”
    “我愛你。”
    那一天,參加芙蕾莊園小姐訂婚典禮的人們,驚訝地看著兩個年過古稀的老人緊緊相擁。
    那一天,失落的愛,兜兜轉轉地又回到了相愛的人們身邊。
    很多時候,愛情會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的不知所蹤。但是,隻要兩個人是相愛的,那風箏終有飛回來的一日。也許那是一天、兩天,也許是一年、兩年……但是,隻要一直相信著,就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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