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交流與比賽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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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卻不敢出聲
    你說,因為你怕你一出聲,我就會不見
    所以你一直沉默,如同消失一般
    你依舊如此任性
    一個月的時間其實不長,在每日的棋院,棋社,棋譜與拉麵間匆匆過去。
    棋社依舊每天都去,每天進去時,塔矢的眼中寫滿著期待,每天離開時,塔矢的眼中則是一天比一天濃重的絕望。
    棋院裏雖然人來人往,但本來熟識的人卻依舊看出了我的變化。
    和穀不再隨意的摸我的頭發,伊角原本溫柔的眼神現在則有點敬畏。
    在低段的棋士中,開始流傳起這樣的一句話:
    “遇到進藤光,隻要準備失敗的心情就好!”
    棋力是不容易隱藏的,雖然我在盡量。
    但是,在不允許失敗的條件下,我依舊將下棋看做唯一。雖然沒有去森下老師的學習會,因為我不敢,畢竟高段棋士所具有的觀察力較低段優秀太多,而我,隻希望這段時間,是墜落的希望,明天出現的將是燦爛的陽光。
    母親看出了我的變化,卻隻是擔憂。單純的母親不會懷疑自己的孩子,她隻是為了我無法在她麵前掩飾住的絕望與悲傷而擔憂,她的拉麵一天比一天更加的美味。
    明明最近比較常來我家下棋,她說在那天我第一次邀請她來我家下棋時開始,我就在變,變得越來越溫柔,也越來越不像原來的光。
    我有點疑惑:“我什麼時候第一次邀請你來下棋的?”
    明明裝著生氣,很可愛的樣子:“光,你忘了嗎?從五月份開始,你說你不下棋了,就一直去上學,不戰而敗了很多場。然後,有一天你又決定重新開始下棋了,你媽媽說好象是被你一個叫伊角的朋友說動的。結果重新開始下棋沒幾天,你就要與塔矢對局了,你說和我下棋能幫你消除緊張,所以就邀請我來你家下棋了。”明明嘟著嘴,有點炫耀,有點開心。
    原來從五月份起就一直不戰而敗啊,難怪現在還是初段。
    五月份,隻有你我才知道這個時間的意義吧!
    “光,讓我和明明下吧?”
    “明天就要和名人下了,今晚還和明明下嗎?”
    “和她下能幫我解除緊張。”
    你的追尋,真的很任性,連解除緊張的方法都要模仿。
    “媽媽,我回來了!”我如往常,走向樓上。
    母親溫馨體貼的笑容從廚房裏走向我:“和穀打電話來讓你晚上去他家,說今晚有以前院生的聚會。”母親停頓了一下,“還有棋院來電話,說希望你明天早上早點去棋院,好象要接待什麼人。”母親為自己沒有記住名字而歉疚地笑,我扯開很大的笑容:“知道了,明天我會起早的。晚餐時再叫我,我吃過晚飯就去和穀家。”
    燈光亮起,我坐在棋盤前,執起黑子,在棋盤中馳騁……
    和穀家
    “進藤,你總算來了。”和穀揮揮拳頭,沒有落在我的身上。
    和穀,伊角,本田,阿福……,原來在一起的院生聚集了有八九個,當然這之中沒有越智。
    棋盤被團團圍住,交流著這一星期的成功與失敗。
    “伊角,我們來下一局吧!”我向伊角提議。
    和穀和伊角都震驚地看著我,畢竟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沒有到任何的研究會與交流會,更不用說主動請求對局了。
    “可是,好象沒有多餘的棋盤了。”伊角有點慌亂,大概是為了這一個月裏在棋院中的那個謠言。
    “還有一個很久的棋盤,但是還是可以用的,你們就將著用吧!”和穀搬出一個老舊的棋盤。
    我和伊角端坐著,開始猜子。
    不戰而敗,對於棋士是怎樣的侮辱,我知道;
    想拿起棋子,卻因為誓言而不能觸碰的悲哀,我了解。
    你的任性,在我不知道時,被當成了一種承諾,一種默許,
    你的單純,以為傷害自己就能達成承諾,竟然用最寶貴的身體來換取原本與你無關的事物。
    所以,伊角,當明明說是你讓我重拿起棋子時,我是何等的感激。
    什麼都不會的我,隻能用棋局來作為感謝。
    這不是手合上盡力控製的棋力,這布局強大到讓人不戰而退。
    伊角認輸了。
    我細細地講解,深入的檢討,我竭盡所能。
    伊角震驚得瞪著我。
    我用起準備好的說法:“這是我從一個朋友那學來的一種布局,用來感謝你讓我重新拾起了棋子。”
    我的笑容純真而陽光,輕易地讓溫柔的伊角相信了我的話語。
    旁邊的交流依舊張揚著青春的狂妄,洪亮的聲音遮蓋了我和伊角的談話。
    “雖然我不知道你那時為了什麼而痛苦,你常去的棋社裏的朋友說你好象在尋找著什麼東西,找遍了秀策紀念館,秀策墓那些所有與秀策有關的地方。不過,隻要你一直保持這個狀態就好,到底發生了什麼,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秀策墓,秀策紀念館,秀策的棋譜……
    你的任性真的很過分,明知道我不隻秀策,明知道……明知道我在曆史上甚至可能是不存在的,你難道忘了社會學老師說的嗎?他說,沒有藤原佐為這個人物,曆史上沒有藤原佐為這個人物。
    光,你真的很任性,但是我這個棋癡,我這個被你說成除了棋什麼都不會的人,居然會為了一件又一件瘋狂的行為而心疼,而憐惜。
    ※※※※※※※
    其實我不是個賴床的人,所以我能很輕易地起早。
    當母親看見我居然不用人催而起床時的那種意外的驚喜,卻讓我很自豪。
    我慢慢地咀嚼著青菜拉麵,這是光的最愛,這也是最直接的母愛。
    我的衣服,大概由於母親看出了我的變化,而不再那麼小孩氣,但當然也不會像塔矢那樣的正式,畢竟那種正式不是我的臉所適合的。
    我揮手像母親說再見。
    每天都在母親溫柔的目光中自信的邁出步伐。
    每夜的期盼和企求的不安與無法入眠也在母親的溫柔裏恢複寧靜。
    “進藤,你來了!”伊角早已在棋院的門口。
    我笑著打招呼:“和穀一定還沒來吧!”
    “是啊!”伊角臉上有種顯見的疼愛,“不僅長得像樂平,賴床的習慣也是一樣的。”
    “那我先進去了。”我走進棋院。
    一個月都未見到過的緒方老師居然在這樣的清晨已經坐在休息室裏了。
    “早,緒方老師!”我禮貌地打招呼,本來想退出休息室,卻又覺得這樣會過於刻意,最終還是在休息室裏坐了下來。
    休息室裏僅有的我們兩人,沉默充滿了室內。
    我望向窗外,這樣的寧靜會讓我的心彌漫不安,自責與愧疚總會洶湧澎湃。
    “早,緒方老師!”熟悉的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寧靜,我匆忙地收拾著紊亂的情緒。
    “塔矢,早!”我轉過頭,微笑著打招呼。
    塔矢吃驚地看著我,大概是因為很少看得到我這麼早來棋院。
    剛才就注意到的怪異的目光依然未從我的身上移去,我對了上去。當別人懷疑你時,應該更加的從容。
    緒方老師敏銳的目光終於收了回去,但是我也知道,懷疑已在他的心裏種下。
    “進藤,今天無論要接誰,你都不許發怒哦!”和穀一到就警告我。
    我奇怪的皺皺眉:“難道今天要接的人裏麵有我以前一見到就會發怒的人嗎?”
    和穀神氣的哼哼。
    伊角則溫柔的解釋:“今天到的人是韓國來的青年棋士!”
    “然後呢?”我還是不理解,依舊的不解的表情。
    和穀急了:“你居然還問然後?韓國來的青年棋士,意味著一定會有高永夏。你可別說你已經忘了,北鬥杯時你是如何地因為他說秀策的壞話,然後一定要當大將,一定要和他比賽,還說要他如果輸了就要向秀策道歉,結果自己一敗塗地。”
    和穀無心的譏諷被伊角連忙打斷:“其實也隻是輸了半目而已,是盤難得一見的好棋!”
    “見到他,我一定不會發怒的。這次,我親自讓他認錯!”我低聲的回答,不知道這麼低的聲音會否讓他人聽到,緒方先生依舊不變的表情,而塔矢則有些不自然,伊角依舊的溫柔,卻又帶點擔憂。
    韓國的一行人在焦躁的等待後終於來了。
    領隊的老師與緒方老師相互問候之後,然後開始介紹這次來日本交流的人。
    原本韓國棋院對來日本交流是非常不屑的,但是由於這次北鬥杯上日本隊員的表現非常優秀,而且韓國棋院裏的青年棋手提議要來日本,所以就在北鬥杯的一個月後就來日本交流。
    “塔矢亮,這次我是為了與你一決勝負而來的!”高永夏走向塔矢,傲然地說道。但他的目光在話語完後就迅速的移到我的身上,那目光中當然有看到我時突然加入的驚訝,但他本意的挑釁卻依然很濃烈。
    “進藤,這次我一定要與你下一盤!”洪秀英也等不及領隊老師的介紹,擅自跑到我的跟前。但他的目光友好而清純。
    他與光的那一局,讓伊角,和穀和海王的尹老師都看到了光不凡的實力與潛力,是他讓光進步如此之多的。我的聲音不像平常的冷淡,在無意識時早已加入了很多友好的氣息:“好!這次希望你能讓我記住你的名字!”
    “那大家都先休息一會,等會兒我們就開始棋局吧!”緒方老師宣布。
    洪秀英告訴我,原本領隊老師決定讓他們先休息一天,但隊員都不肯,所以等會就開始棋局了。
    因為棋局是交流性質,還是整個活動的第一天,而且原本安排是用來休息的,所以沒有限定的活動,允許隊員隨便挑選對手。
    伊角與和穀分別和剛認識的韓國棋手對局。
    塔矢和高永夏已經坐在棋盤前開始猜子。
    而我和洪秀英已經猜完子準備落子開始了。
    雖然名為交流,氣勢卻依舊,氣氛也很緊張。
    洪秀英比上一次對局好了許多,棋風整齊而嚴密,果然是韓國被譽為新星的棋手。
    我盡量保持光的風格以及兩人的實地差距。
    我贏了兩目。
    “洪秀英,現在我確實記住你的名字了!”我用清脆的聲音說道。
    他凝視著我,本來有點挫敗的悲哀在我的話語裏被笑容取代。
    “我們去看塔矢他們的對局吧!”
    在對局時,由於過於精心地計算和保持目數的差距,我並沒有注意到緒方老師在我身後,當然,更不可能知道他因這棋而露出的極度的震驚。
    我和秀英站在塔矢的棋盤邊。
    塔矢下得很冷靜,對攻防處理地非常出色。但高永夏不愧是擊敗了光的人,防守堅固,而進攻更勝塔矢一籌。
    整地計算。
    塔矢輸了半目。
    高永夏驕傲地站起來:“明天的第一場比賽就是你與我!”他直視的人是我。
    他走到我與秀英之間,近到幾乎可以讓我聞到他身上狂妄的味道:“記住,明天的比賽不是今天的交流,而是真正的比賽。
    ※※※※※※※
    天氣陰霾。
    就像做了一夜的夢後的心情。
    這一夜夢中的聲音從未停止:“佐為,為了你和虎次郎,一定要用盡全部的實力來大勝!”
    這個熟悉的聲調,熟悉的嗓音,我多想從夢中醒來,然後就會發現其實你一直都在身邊。可是夢裏的聲音讓我無法走開,因為我不舍,已經一個月了,你從來未入我的夢,這難得的一次,雖然隻有聲音,但我依然不舍。
    今天,這唯一的一天,我不企求自己消失,因為這是光的願望,用秀策的能力來維護秀策的名譽。
    今天的我決定把除了棋外一切的顧慮都拋開,因為這是光重複一夜的希望。
    溫柔的母親很容易看出了我的輕鬆,平常擔憂的眉角展開,特別的美麗漂亮。
    “母親,今天我不想吃拉麵。我想吃飯和煎魚!”金色的劉海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快樂,飛揚起愉快的節奏。
    母親毫不質疑地走進了廚房。
    金黃香脆的煎魚,噴香的米飯,一直最愛的食物讓我食欲大開。
    母親欣慰地看著我難得的好胃口。
    “媽媽,今天我穿和服,行嗎?”我的聲音從樓上傳到母親在的廚房。
    “好。就在大櫃子裏。買來之後你一直不穿,我還在惋惜那麼好看的衣服,今天總算願意穿了!”母親很高興地跑上樓幫我找出了那件紫花白底的和服,我套上,母親幫我細細地整理。完畢後,母親很自豪的笑了:“果然很漂亮!”
    我沒有問清楚母親到底誇的是衣服還是我,但是我很高興。
    和服的裝束讓我渾身很輕鬆自如。
    “讓爸爸今天開車送你去棋院吧!”平常向來很早就去上班的父親居然還在家中,“今天爸爸的公司正好放假!”
    “好!”我樂開了,笑容溢滿了整個臉龐。
    我坐上父親舒適的車,開往今天的戰役
    當我到達時,棋院已經熱鬧非常。
    但是,當我邁進棋院時,卻又驟然安靜下來,似乎連風吹落葉的聲音都能夠聽得到。
    “光!”塔矢走到我的身邊,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我。
    因為今天的我很開心,我不會留意棋以外的世界。我更不可能發現塔矢從平常稱呼進藤變成了光。
    “進藤,你今天好漂亮!”洪秀英拉著我的手,眼中盡是讚歎!
    和穀也跑過來,站在我的眼前仔細打量:“進藤,你今天怎麼……”
    我微微地笑:“是我媽媽硬讓我穿上的!”我將責任推脫在母親的身上。
    “真的很吸引人!”伊角眼中的溫柔依舊不變,真誠的稱讚著。
    緒方老師依舊坐著,神情不清。
    高永夏則似乎有點生氣。
    當然,他們的心情,我不會去重視,今天的我,隻想著夢中光的話語。
    日韓青年棋手交流活動的第二天,單循環賽第一局。
    “時間到了,現在大家開始吧!一局比賽限時三小時!”主辦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
    我按照母親教導的穿和服時應注意的坐下的步驟,端坐著。
    高永夏也隨之坐了下來。
    他的目光一動不動,表情卻依舊狂妄。
    “按照以前的約定嗎?”他凝視著我的眼。
    我放下扇子:“不了。”我簡略的回答。
    我抓起一把棋子,擋住了他所有的話語。
    他明了的拿出一個棋子。
    我點數著,是雙數。我執黑。
    右上角,小目。
    ……
    ……
    ……
    每一步都充滿著回憶。
    每一步都有虎次郎的生命與呼吸。
    這是虎次郎,那個年輕的棋手的棋力,不輸給藤原佐為的實力。
    從開局,到中盤,到官子,都是虎次郎的風格,是年輕的本因坊本來就具有的實力。
    即使不是佐為,秀策依舊是秀策,依舊是日本的棋之聖者。
    整地,六目半的差距。
    原本中盤就應該認輸的他,因為執意和倔強,變成了現在這樣巨大的差距。
    高永夏的頭低垂著!
    我的心卻很雀躍!
    光!
    光!
    你該回來了!
    該做的都已做完!
    你該回來了!
    我起身欲走向窗口,因為我知道,今天的陽光一定會出現。
    “塔矢,你怎麼……?”塔矢的目光從棋盤轉向我,他的位置正好擋住了我走向窗台的路。
    塔矢的臉上是很濃厚的悲哀,絕望的氣息遍布周身。
    塔矢指向棋盤的另一邊,我順著看去,居然有人在記錄著剛才的棋。
    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為光帶來了多大的一個麻煩,卻又無能為力。
    剛剛下完的很多人圍繞著棋譜。
    我茫然地走出棋院。
    身後好象有很多句呼喚我的聲音,卻好象進不了耳朵般聽不分明。
    迷茫與朦朧
    我毫無感覺地走著,
    眼前似乎是街道,
    我沒有注意到交通燈已經轉綠,我依舊前行。
    “佐為,小心!”
    一聲巨吼!
    我轉過頭,一輛飛馳的汽車迎麵而來。
    原來你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卻不敢出聲
    你說,因為你怕你一出聲,我就會不見
    所以你一直沉默,如同消失一般
    你依舊如此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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