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賀撣了撣衣袖上的塵，行至這頭，朝那少年一作揖，道：“多謝少俠搭救，老朽與小女感激不盡，少俠不妨留個姓名，也好日後老朽報答。”
    那少年眉心微蹙，緊了緊手中的劍，淡淡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習武之人所恪之德，我並不為答禮而來。你們一路尚要小心。”
    聞言，不知為何心揪了片刻，念棠連忙起身，一屈膝，道：“多謝恩公。”
    抬眼間，二人的目光再次相遇，她輾轉低頭，嫣然。
    那少年的眸子深邃，有些深不見底的韻味，看不出心裏所想，隻是扯了扯嘴角，“在下尚有急事，先行一步了。”便走遠了。
    心中先是一陣悵然，而後又覺著有些好笑，本是擦肩之人，何必惦念。
    沈賀朝念棠走來，用倉健有力的手輕拍她的肩：“棠兒，剛才沒嚇著吧？”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沒有，棠兒的膽兒大得狠呐。”念棠先是驚訝於他的關心，轉而有些感動，繼而半帶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那就好，也罷，今日之事實屬我大意了，明日便去多請些護衛。”他似是在安撫女兒，實則安撫一行人的心。他轉身吩咐下去，便有人安排一行人前往客棧休整了。
    四月的天晴的總比陰的多，一路上鶯飛草長，柳絮紛飛。往京城的路並不難走，也在於沈賀後來請了一堆護衛的緣故。念棠均是抱著賞賞風景的心情上路的，也高興得很。
    一行人便走幾日停幾日，折騰兩三個月，終是到了京城。
    長安比想象中的要繁華了許多。煙柳畫橋的景不遜蘇州，市列珠璣的華麗又是無可超越。果然這對外開放的盛唐世風日漲，倒真是史書中所說的，大唐盛世，盛世安年。
    此次來長安另一點開了眼界的是，沈莊的商號不僅遍布了整個蘇州城，連長安城裏也有諸多分號，在長安的天壇附近，還有一個總的錢莊。而她們這幾月住的地方便是離皇宮最近的
    皇親國戚聚集區。這要是放在21世紀，簡直就是集店鋪工廠銀行為一體的財閥家族。在驚歎之餘，念棠不免身感些許壓力。沈賀他幾次明示暗示，似是有意讓她接手一兩家店鋪。
    也不知沈賀是怎麼想的，難道怕女兒嫁不出去，讓她長點生存本領？
    次日清晨，念棠盥洗梳妝完畢，打算著和采兒去鬧騰的長安街逛會兒，還未走出大門沈賀便把她叫了去。
    本以為又是諸如棠兒，你也大了，該長長見識了，沈家的女兒不應該隻會琴棋書畫的活兒之類的教導。
    不料他這次直接擺了道兒。
    “棠兒，這幾日爹爹總想在長安給你間鋪子，地兒我都給找好了，就在最繁華的那段兒，你看？”沈賀壓根就沒想聽她意見，直接把地契擺在了她眼前。
    在感覺一群烏鴉從頭頂飛過以外，念棠心裏也有了個不一樣的點子。推辭了許多天，今日明擺著要趕鴨子上架了。也罷，上吧上吧，不就開一店，賺一錢嘛。還有什麼事她這高材生幹不了的。。
    二話不說便應了下來。
    起身走到檀木書桌前，她信手拿起一隻狼毫，在宣紙上不偏不倚地寫了三個字：石頭記。這書法可是自小練到大的，字跡看起來雖少了點遒勁，卻也清秀雋麗。也不偏頭，徑直望著書桌道：“我想開間首飾店兒，不賣金器銀器那些早就有的俗玩意兒。我要賣石頭。”
    沈賀頗為驚訝地望著她，半晌沒話兒。
    她在心裏暗笑：爹，你倒是給個話兒啊，雖說女兒我是有點兒盜取i-stone的嫌疑。見沈賀也不知是啥想法，便順著話茬下去：“每個石頭都有它不一樣的紋理，也就是說，每個石頭都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我打算寫句話，作為這間店的宣傳語，就叫：‘世上隻此一件，今生與你有緣。’”用餘光瞧見沈賀的眼裏流露出驚訝和讚賞之意，她便大著膽子說了下去：“進的貨要一些獨特的玉器，有不一樣紋理和光澤的石頭，譬如瑪瑙什麼的。至於店員嘛，就派12個標誌的姑娘給我。”
    一口氣說完這些，竟覺著有些口渴，拿起桌上一茶杯便一飲而盡。沈賀吃驚地看著這個女兒，轉而眼神中全是讚賞：“果不愧為我沈賀的女兒，和你大哥一樣，有點子，行，我這就給你去辦，過幾日，便能開業。在京城的這幾個月裏，這家店所賺的，便供你開銷。”
    她嘴上應著是，心裏卻好笑：真不愧是沈賀，這種21世紀的玩意兒也能接受，好眼光。隻是居然拿開銷壓我，到時候我賺的盆滿缽滿可別眼紅…
    沈賀應下念棠點子的第三天，便差人帶她去開業典了。
    這是五月中旬的一天，長安的天有些熱了，雖是開業典，念棠也不濃妝豔抹，著了身輕薄的紗裙，淡淡地定了妝容。起身出發前，餘光瞥見鏡子中的自己，這幾個月來，沈念棠是越發標誌了，也不知是處在發育期還是怎麼的，隻是覺著越看越順眼了。采兒也一個勁地打趣說該出嫁的時候到了…
    石頭記的店鋪果真是在最繁華的地段，整間鋪子居然霸了街角的整座樓。先前以為隻是一間街頭小鋪，不料排場卻像新開的酒樓一般。雖隻是一個開業典，卻見許多衣著華貴的人魚貫而入，沈家的實力果然不容小覷。
    她生平最厭倦這類應酬，卻也不得不隨著爹爹以笑臉迎合各類人。此中竟不乏皇親國戚，沈賀啊沈賀，我沈念棠是越來越佩服你這個爹爹了。
    不一會兒，沈賀便攜念棠至二樓展台，大聲向眾人介紹：“此為小女沈念棠，石頭記便是取了她的創意，日後這間店便予了她，還望各位多多捧場。”台下一片掌聲之餘，還參雜著諸如不愧為沈家千金之類的讚美，我自是略了去。扯起一絲笑容，道：“念棠在此謝過眾位厚愛，石頭記中的石頭均是‘世上隻此一件，今生與你有緣’，若長期購買，還可享受優惠價格噢。”這免費廣告，不打白不打，還免了明星代言費呢。
    在些許得意之餘，她用眼神淡淡地往樓下掃了一遍，卻被一個熟悉的身影灼痛了眼眸，是他。
    那個以為注定要擦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