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清明。
    我要去上墳。
    在早晨剛要出門時，卻接到了她的電話。總用“她”來代，終歸不好。就暫定為“小舒”吧。
    她又在那一頭啜泣。
    泣不成聲。
    我不是個博愛的人，我不是個善良的人，這我知道。
    可是，我同樣也不是個冷血的人。
    “怎麼了？”盡量耐心，我讓我媽先走。
    “我想他，好想好想！”
    “他已經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還是好想好想。”
    “你答應過自己不再為了他哭。”
    “十七，我終究隻是個凡人！”
    我憤怒的掛了電話。
    是我自己太過理性，還是對別人太過理想化？
    為什麼為什麼一個個人，都是這樣？
    坐在了去往墓地的車上。
    我一言未發。
    不知不覺的，目的地到達。
    天開始下雨，
    祖母不讓別人給他撐傘，獨自一人淋雨走上青石板路。
    長輩不撐傘，小輩自然不能享有特權。
    沒有怨言的，替大人承擔下了許多重擔。故意落在隊伍後。
    雖然下雨，來掃墓的人還是多。
    摩肩接踵的，好不擁擠。
    一位老婦坐在一旁的石板上，沙啞的叫賣著新鮮的菊花。
    一籃一籃的閃動著露珠的菊花，很是動人。但它們，終究是要終老在這荒山野地之上。
    活活幹死，曬死。
    興許是空氣裏都彌漫著哀傷和肅穆，我的心竟有些許不忍。
    拿出錢，我付與那位老婦。
    “錢給你，菊花都給我吧。”
    老婦渾濁的雙眼，有些疑惑，她周圍的菊花，不能以株計算。
    “錢給你，菊花都給我。”
    我知道自己的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你用不了這麼多，何必浪費？”老婦撫摸著菊花，似是不舍。
    “都給我吧……”我輕聲歎息。
    放棄了承載它們的竹籃和花盆。
    我一手提著重物，一手抱著幾乎不能扣緊的菊花們。
    接收著來自四麵八方的驚異目光。
    拾級而上。
    恰好看到祖母跪在祖父墳邊，用布滿皺紋的雙手一下一下的撫摸石麵上祖父的照片。
    佳人已老，才子已逝。
    陰陽終是兩隔。
    “喂，老頭子。我來看你了。”
    年邁的顫抖的聲音，沒有絲毫美感。
    但那聲卻道出了層層疊疊的思念和痛苦。
    我情何以堪？
    迅速放下身上的束縛，撥打小舒的電話。
    “……喂？”那邊的人，鼻音甚重。
    “小舒，剛才是我的錯。對不起。”我躊躇著開口，“你該想念。”
    你該想念，該在他還在的時候想念。
    隻是在這最後一天的想念。
    除了枯萎的菊花知道，誰可言明？
    抓起一把一把的菊花，扔進燃燒著的火堆。望著哭得被過氣去的祖母和一群圍在她身邊的親戚。
    我麵對著薰煙，一把一把的燒。
    祖父，人都說菊花是祭奠故人最好的禮物。
    既然這樣，我就多燒一點。
    替祖母燒的。
    都八年了，你撒手人寰，可她卻依舊想念你。
    替小舒燒的。
    她心愛的人走了，燒菊花那人肯定不知道，可是想多燒一點，祭奠一下她的思念。
    她不是個好女孩，可是卻是個癡情的女人。
    祭奠完了，就請她好好過日子吧。
    “小舒，他又沒死。你哭什麼？”
    “小舒，他沒死，你乘機多想想他。”
    我知道我不是好人，不是善良的人。
    可終究也不是冷血的人。
    菊花燒完了，你的思念，可也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