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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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傲一直記得聖誕節的,也想好了等那一天來的時候再帶著顧哲涵去一次野外,他從沒忘記過第一次帶著小涵去那裏時顧哲涵留連的樣子,如果聖誕那天再帶他去一次他應該也會很高興的吧!
想法是很好,隻是一不小心那家夥給忘了。
等他知道聖誕節被白白浪費在一大堆方案和數據裏時他發了個誓,如果朱君林再不回他就準備在新年的第一天關門大吉。(我汗!——新年的第一天不都是關門大吉的嗎?)
這不,活活便宜了莫子希了。
莫子希把車開得十分慢,隻要顧哲涵在他旁邊幾乎所有的精經都會顯示開啟狀態。不要以為他是平時細心習慣了,隻是因為那個人是顧哲涵。也許他從來沒有和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在一起過吧,所以他潛意識裏覺得這樣的人特別敏感也特別脆弱,當然他的保護欲大爆發充當起保護的那一方了。況且顧哲涵外柔內鋼的性格他也很欣賞,所以在不自覺的就會預先顧慮到顧哲涵的感受了。
“小涵,你確定要去嗎?”
看到顧哲涵堅定的點頭莫子希不明白為什麼顧哲涵向他提出要去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是——陵園。難道他有家人已經?心裏頓時咯噔一下,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寄居在親戚家裏,難道真的是……
不敢問顧哲涵,莫子希皺著眉頭努力把精神集中到方向盤上,這隻是他的猜測罷了,小涵已經很可憐了,他不願再把他想象成那樣,可是他手上緊緊抱著的百合又是怎麼回事?昨天小涵在電話裏請求自己給他的,他聽得清清楚楚電話裏小涵跟說過他的媽媽最喜歡的就是百合。
事實正如莫子希看到的那樣,當他到達陵園找到顧哲涵所說的地址時看到墓碑上確定是一對中年夫婦的照片,而照片上的男人也姓顧,旁邊的女士似乎也和小涵叫小姨的那個女人一個姓,叫謝詩柔。
不忍想象小涵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祭拜父母的,尋聲望去顧哲涵已經把帶著幽幽清香的百合摸索著輕輕放到夫妻合葬的墓碑下,眼神無限依戀。
這裏麵躺著的是他的父母啊,怎麼能不動容呢?如果他的眼睛看得見就好了,至少他可以看得見墓碑上的父母是笑著的,不過,他的眼睛看不見了也好,也許看不見比起看得見會比較幸福吧!莫子希矛盾地想著,無非是替顧哲涵擔心。
輕柔的微風吹拂,帶了點百合的清新香味,這是他的媽媽最喜歡的花,每年爸爸媽媽結婚紀念日時爸爸就會買一大車的純色百合來送給媽媽,小的時候聽羽哥哥說過,爸爸當初就是以一車子的百合贏得了媽媽的心,所以每年的結婚紀念日時家裏總是有大把大把的百合,那種香味他至今難忘,因為那也是媽媽的味道。
輕輕吸了口氣顧哲輕聲道:“媽媽……今天是你和爸爸結婚三十年的紀念日,我替爸爸送花給你……好嗎?”
對著看不見的墓碑淡淡一笑,猶如看見了媽媽慈愛的臉。
“媽……你和爸爸在那邊……好嗎?有沒有想我和羽哥哥?”
笑容很美卻足以令旁人心碎,小小聲的聲音像是孩子對母親撒嬌時的甜美——
“我很好啦,羽哥哥他……也很好,不用老是擔心我們,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囉!媽……過了年我就二十了,所以……所以你和爸爸都不要擔心我……我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小姨……她很疼我……很疼我的……”
顧哲涵哭泣著說不下去,他能說什麼呢?對著冰冰冷的墓碑他又能說什麼呢?說得再多已經死去的人還能聽得見嗎?聽不見了,永遠也聽不見。
從沒見過顧哲涵這般脆弱過,就連剛見到他奄奄一息時也不見得他比現在更脆弱,莫子希看得心裏很難受也很不是滋味,一個堅強倔強的人突然在你麵前失控赤裸裸地展現他不輕易表現出的內心脆弱的一麵時何人可以做到不動容了?為他難過,為他心疼,為他的眼淚而傷神,為他哭泣的聲音而哀傷。
莫子希心好疼啊!因為顧哲涵哭了……
“小涵……”
莫子希走近跪在地上的顧哲涵,輕輕把手按在顧哲涵肩上,這時他才知道小涵的身體在不可自抑地顫抖。
“小涵,你怎麼了?”繞過顧哲涵的身體莫子希轉身移到他麵前。
顧哲涵還在哭,不停地哭,也哭出聲,也流出眼淚,好像要把以前沒流完的眼淚一次性流幹,淚珠一顆接一顆掉下來,每一顆都落入純色的百合花裏,哭出的聲音也並不是幹嚎,是很低沉很低沉的那種,像是在訴說,又像是在哀求,莫子希知道如果不是真正傷心的人是不會這個樣子的,因為有生以來他也隻有過唯一一次哭成這樣子的時候,真正的傷心,真正的哭泣。
“小涵,我們該走了。”莫子希知道這不是一個好主意,但是再讓他這樣哭下去很有可能會窒息或著暈厥。
“好……”帶著哽咽顧哲涵好半晌才答了一聲。
也許是由於跪了太久腿腳都麻木了,也許是哭太久了,真的讓他產生了眩暈,當顧哲涵站起身時有些站不穩,糊亂伸手平衡自己的身體卻無意中扶持到了冰冷的墓碑。
手指順著墓碑緩緩往下,大理石墓碑的平滑和冰冷都一一流入顧哲涵指尖彙入身體的最深處,手指的滑動終於停止,停留在了墓碑的照片上,輕輕撫摸著,一下又一下緩慢地撫摸著,好想再看一看爸爸媽媽的臉啊!爸爸還是那是像平常一樣眯縫著眼睛嗎?媽媽說過那樣的爸爸看起來像腹黑的狐狸,爸爸卻說那樣更有魅力。媽媽還在在意眼角上多了幾條魚尾紋嗎?爸爸明明都說了就算整條魚都掛到媽媽臉上也無所謂的。媽媽還會在意嗎?不會了吧!時間已經在他們的身上靜止了,再也不會再有眯縫著眼睛的爸爸了,也再也不會有擔心皺紋增多的媽媽了,他們變老的權力、漸老的生命都已經被自己剝奪埋葬了。
盡管顧哲涵穿了一件不算簿的外套但冷意好像不是冬日的寒冷帶給他的而是從骨子裏透出的寒意讓他的身體不停地顫抖,就像得了帕金森那般不受控地瑟瑟發抖。一旁的莫子希看出了顧哲涵的異常驚詫不已迅速脫下自己的外套套在顧哲涵身上,帶著莫子希體溫的外套根本不能讓顧哲涵的顫抖停止,好像掉入冰水中剛撈上來的人那般無助和彷徨這也讓幹著急的莫子希產生了無助感,他幫不了眼前這個少年。
“子希……子……希……”顧哲涵冷到連牙齒都在打顫,“能不……能,抱著我?冷……我好冷。”
什麼都不用說莫子希用行動代替了語言,有點粗魯地一把把顧哲涵拉入懷中輕輕揉搓著他的背好讓他的體溫恢複正常,等耳邊傳來顧哲涵平穩的呼吸時莫子希才停止揉搓,改用手輕柔地撫著顧哲涵的發絲,像平日幫貓順毛般輕輕的一下再一下,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學來的,不過好像效果還不錯,至少顧哲涵現在的情緒穩定多了。剛才他真的快要被顧哲涵嚇死了,到現在他也搞不明白剛才當小涵傷心欲絕情緒失控時他為什麼會感同身受,也許那時的顧哲涵讓他想起了去世多年的母親了吧。等哪一天自己有時間了也該去看看她了,畢竟她是這個世界唯一愛他的人,曾經——
莫子希的懷抱很溫暖,有一種讓他想繼續停靠的衝動,顧哲涵蹭了蹭臉把頭埋得更深一些,他需要這樣的懷抱需要這樣的溫度,離開了也許他就會撐不下去。背後有他最愛的親人卻是他最不能麵對的人,因為這不僅僅是虧欠或單純的恩情,他欠他們太多太多了,多到顧哲涵的一個肩膀也扛不下來。
“小涵,你還好嗎?”低低地問了懷裏的人一聲,聲音輕柔得好像怕嚇到懷中人一樣。
沒有說話顧哲涵在他的懷裏點了點頭。
“我們該走了,你可以嗎?”
還是沒有說話依舊點頭應答。
等了許久還是不見懷裏的人自動退出,莫子希也不打算親自動手拉開距離,就這樣一直保持著同一種姿勢站立著。兩個人誰也沒再說話,耳邊能聽得見的除了雙方的呼吸聲還有微微拂著的輕風,誰也沒出聲卻都同步感覺著手臂收緊的緊窒,緊緊擁住懷的緊窒,被人緊緊環抱住的緊窒……
心情放鬆下來時身體就是顯得格外疲勞,再加來昨天晚上一直就沒怎麼睡過覺顧哲涵在莫子希懷裏沉沉睡去,感覺到懷裏的人兒正在下墜落莫子希無奈隻能再次收緊手上的力度。
輕輕靠近顧哲涵在他額頭印下一吻,就像在親吻一個熟睡的孩子般自然和純淨,不帶一絲雜質的柔情印下他的承諾——好好保護他。
顧哲涵還不到二十歲,與其說他是一個大人不如說他還隻是一個孩子,而失去眼睛的他比任何孩子都要容易受到傷害,更何況他背負的又太多太重。總有一天他會被他背上所承受的罪責所壓倒,到那時他是會被自己折磨得瘋掉呢還是會再次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會選擇聖誕節來陵園的人不多,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寥寥幾個,誰也不認識誰,而在同樣一個地方卻都有懷念的人,生命短暫,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逝去的生命已經逝去再也不會重新再來過,留下的是悲傷也好痛苦也好隻有活著的人去承受,如果不能忘記而背負一輩子的話那算不算也是一種殘忍呢?
結果這年的聖誕節莫子希什麼都沒做,不——做了,一整天地抱著一個睡熟的人。
誰又能知道莫子希第一部電影的新聞發部會上少的最重要的那個人此時此刻正坐在跑車裏懷抱著熟睡的人呢?
等顧哲涵醒來時已經接近傍晚,這一覺他睡了很長時間也睡得很安穩,初醒時不自覺地呢喃出聲,在夢中他遇見了一個他很長時間沒有見到的人,一個他很想念很想念的人。
莫子希知道顧哲涵呢喃出的那人是誰,他叫的好像是——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