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生樓並未發生什麼大的動作，八爺十四爺也回京了。此刻方才得知他們此行本就是為了收服江南各地學子之心，大宣什麼孔孟之道，若真有孔孟，今日的江山怎會是滿人的天下？這一次江南的曆練，讓八爺博了個“賢王”的美譽，九爺功不可沒。沒了八爺，沒了十四爺，老十和九爺的鬥嘴隻有輸未曾贏過，聽說老十現在在家苦練“嘴功”。夏末興致勃勃的跟我說著八卦，我倒是沒有太大的興趣，這段時間以來確實累了。“為什麼回來兩個月了，九爺府上你一次都沒去過？”夏末收起了笑容，認真的看著我，我半靠在躺椅上，卻“噗”的一身笑了出來。“夏末，我突然發現”，“你要是正經點，還蠻有當冰山美人的潛質的！”或許是我的想象力太過豐富了，我覺得夏末此刻臉上的沉靜是火山爆發的先兆……
    “你去死……”夏末大叫出聲，卻將前院一幹人等吸引了過來。因為這次蓄意縱火的事件，通先生為我調了個侍衛，據說他自小跟著靖習武，雖不能說是怎樣的打遍天下無敵手但也是江湖上的高人。通先生給我介紹的時候，看著他一臉的冷若冰霜，就想到了現代的武警，特別是香港蒙麵超人，剛剛夏末的冷若寒蟬讓我想到了他，兩相對比，我的笑並不過分啦！一行人看見我自在的靠在躺椅上，夏末的臉與我兩兩相對，我想謠言很快就會傳遍天下了，不過對於外麵謠傳我不好女色的名聲倒是可以不攻自破了！看著他們一臉尷尬的退出，我的笑意又一次迸發。
    “這次玩的開心嗎？”刻意的回避開了她的問題，談到玩，夏末興奮起來“恩，可開心了，你肯定沒想到，南京，就是江寧，變化太大了，十四帶我吃遍了各種小吃，和南京現在的那些所謂的傳統小吃簡直是天地之別啊！還有還有，金陵四十八景雖然沒來得及看全，但是讓我更愛我的家鄉了！”夏末頗有演戲的天分，雙手抱心的動作還真有點喜劇效果。“夏末，你沒跟十四打聽過黎葉會館？”我有些好奇，夏末搖了搖頭，有些困惑的問我“為什麼要打聽？難道，有什麼機密不成？說來聽聽，我最喜歡聽故事了！”我正品著靖派人從江南送來的新鮮的雪梅水泡製的雪梅茶，清淡宜人的香氣讓我的脾肺都放鬆開了，可這一句，卻讓我險些噴了出來。“黎葉沒什麼機密，隻是黎葉的總部就在金陵！來京城之前我一直在金陵！”有些給夏末氣著了，語氣嗆得很。夏末嘟著小嘴，嘴裏咕嚕著“人家哪知道嘛！”
    閑聊的時間過得很快，夏末戀戀不舍的離開，直抱怨我的“無情”，看著她的快樂單純，心底的大閘卻突然打開，煩悶的難以自製。轉身一個人離開了會館，朝著郊外的佛寺走去。今天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午後，廟內清靜得很，小沙彌看著我一身的華服，輕車熟路的朝後院走去，也並未攔我。坐下，遠遠叫來小師父一壺清茶，一縷清香，我隻想平靜自己內心的煩躁，默默的喃念著《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數遍下來，心並沒有清淨多少，煩躁卻漸漸散去，我和他，從來就知道沒有結果，沒有結局，卻仍舊有意思的幻想，一絲的期盼。一首《白狐》是我在訴說情意，也是在提醒自己，揮慧劍，斬情絲，可情若能斬斷時間怎還會有癡情兒女？回京兩月，一開始的確是忙碌著處理會館內的大小事務，可當他回京之後，思念如同火星越加泛濫，可燎原卻難以熄滅。不想見，以各種理由推脫，派人按時將紅利送至府上，卻不再親自前往。好在前段時日的風波為我的逃避找了恰當的借口，九爺也並無責怪之意，否則……
    “《心經》可曾幫到閣下？”似是他？我睜開眼眸，四爺正站在我的眼前。原來，太過專注，我早已念了出來。我淡笑以對，“佛門重地，清不便行大禮，望請見諒！”“不必客氣，這裏非世俗之所，繁文縟節能免則免。”他隨意的坐下，自斟了杯綠茶，“涼茶傷胃，公子怎還不換掉？”“來此是想借佛門的清幽平靜俗世的妄爭，至於其他都不重要了！”“為何經商？，卻不入官門？以公子的才能品行，若能為官必是百姓之福！”“四爺言重了！清的伎倆怎堪入眼？不過就是些世間的小門道罷了！官門不是清的誌向，在清潦倒之時，若非少爺扶持，清怎有今天？人活一世，無非情仇二字，有恩情自是要報的，否則不是豬狗不如？”
    “前段時日，京城內外鬧得熱火朝天的黎葉會館走水一事，清公子燒毀了價值百萬兩的雲錦，不怕被主家怪罪？”“四爺，可曾想過若是不燒，又會有怎樣的後果？”走水一事而非一案，四爺必是清楚其中的玄機的，維護還是遮掩？“能有什麼，如九福晉所言，這些東西重新洗淨再買就是了！”“四爺，雲錦以其工藝特殊，精美絕倫聞名天下，雲錦的價格更是常人難買，若是花了大價錢卻又擔心買到的有可能是汙染過的，心中隻怕難除梗阻。黎葉會館的名聲隻怕也沒了！清在京城半年的心血付之一炬，黎葉家近百年來的基業隻怕會因為清的一時失察兒有所毀損！與此相比，百萬兩算得了什麼？黎葉家的規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清敢下此決斷，就不怕被怪罪！若真是若此，清的命都是黎葉家的，其他的自是不在話下了！”
    他的眼神和八爺不同，八爺時而溫和的像如湖水般讓你不由自主的親近，時而如大海般深邃，而他的眼中你會發現一種剛毅，棱角，讓人不自覺的害怕，讓人感到壓力。我看著他的眼睛，這種無禮的舉動卻並未被他喝止。對視是一門學問，對方的嚴厲，對方的溫和，對方的探察，對視中不經意的眼波流轉便會被人了解心緒。“你很像一個人”他開口了，看見我的詫異“不是外貌，聲音上的相像，而是氣質，時間的一切似是都不在你們眼底，你們的生存是為了別人。或是責任，或是恩情，或許還有更多我不能探察的東西。我門下有不少能人，經商的也有不少，缺顯少有人有你這樣的氣魄。若是他人，我必會想方設法收為己用，對你，我，不會！”他伸出了手“願交我這個朋友嗎？”
    我沒有伸出手，隻是觀察了下周圍有沒有他人，他有些不高興，“放心，周圍都是我的人！”我點了點頭，取出了懷中的手帕，清蘸茶水，在臉的輪廓便按壓，卸下了臉上的麵具。“交友，自應以真麵目示人，黎葉清，謝四爺厚愛！”他的沉穩，他的剛毅一時間消失殆盡，“你，你，你……”“四爺該是知道的，黎葉清的胞妹被黎葉家少爺所救，後方發現原是表親！所謂胞妹與清本就是一人，然當初清入城之事眾人皆曉，無奈出此下策！”他終於回過神來，“黎葉靖該是見過你的容貌的……”“清的容貌自小便給清帶來煩擾，世間女子都願自己傾城傾國，清卻盼望一張俗人麵容，少卻那無數的煩憂！誠如四爺所言，存活於世，為的不是自己，而是肩上的擔子，如今心中卻滋生情愫，四爺，您動過情嗎？”“成大事者忌小情！”
    我點了點頭，“清知道，可惜女兒心卻難以自抑！想借梵音檀香靜心，斬斷不該有的情絲，卻偶遇四爺，巧合也是機緣吧！”我重新帶上麵具，端起麵前早已冷卻的茶水，輕抿一口。“我不懂男女間的情愛，自來從沒有時間去想，若有一日，你煩透世間上的困擾，無處可去，我府上有你的容身之所。當然，我自認君子行徑，不會有任何……”“謝四爺了，若當真有那一天，清必會叨擾！”
    或許他並不如史書中所雲是個奸險之徒，我倒是覺得他是個俠氣十足的君子。或許寡情，但卻有大愛，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