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從哪裏來，但是我知道你是誰，知道你從哪裏來。
    湖衣以前不叫湖衣。
    湖衣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混混沌沌中，她一睜開眼，就站在湖邊了。
    她沒有太多時間想這個問題，因為精靈們已經在邀她一同捉迷藏。她很快樂地加入其中。精靈們隻顧玩耍，當然也不會幫她想這個問題。
    湖衣是昭夜給她起的名字。
    她知道昭夜是貝倫城主，知道昭夜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昭夜問她。
    她搖頭，不說話。
    “我是在湖邊遇見你的，你又穿著和湖水一樣的藍色衣裙。我就叫你湖衣吧！湖衣，好不好？”
    她嫣然，這個名字她喜歡，隻要是他給取的，她都喜歡。她還是不說話。
    “湖衣湖衣，你那麼美，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卻不能開口說話，真是好可惜喔！”昭夜愛憐地摸她的頭。
    “我要回貝倫城，和戰士們一起守城，你願意陪我去嗎？”昭夜問。
    湖衣笑笑，點頭。走時，精靈們藏在森林，竊竊私語，她回頭朝她們揮揮手，在心裏說：“我已經找到我的幸福了，你們也要加油喔！”
    戰爭！湖衣不喜歡戰爭。湖衣不明白，大家一起高高興興的在森林唱歌跳舞捉迷藏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我殺你，你殺我？直到血流成河哀鴻遍野？
    仿佛讀懂了湖衣的心事，昭夜攜著她小小的手，告訴她：“這一切都是魔族惹的禍，隻要打敗了魔軍，人們就能安安穩穩地唱歌跳舞捉迷藏了。”
    湖衣低下頭去，她在心裏默念：“戰爭也好，和平也好，我都隨你去吧！”
    每次將士們得勝歸來，湖衣就會在慶功宴會上獻一支舞，她的舞姿輕盈得像一隻蝴蝶，看了的人都讚歎：“湖衣簡直就是一隻漂亮的精靈！昭夜大人真有福氣啊！”
    昭夜說湖衣跳舞的樣子，就像海的女兒，湖衣不知道誰是海的女兒，昭夜說那是他那個世界著名的童話，說的是美人魚愛上王子的故事，那隻美人魚，也是隻能跳舞而無法唱歌的。當聽到美人魚最後化為泡沫時，湖衣淚流滿麵，淚水打濕了昭夜的衣袖。
    昭夜捧著湖衣的臉，表情盡是心疼：“湖衣湖衣，你總是那麼善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又該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讓湖衣很不安，她將臉埋在昭夜的胸口，男子漢的氣息包圍著她，這裏很溫暖很安全，她滿足地露出一個笑容。
    昭夜輕笑：“湖衣，我知道你不喜歡戰爭，我也不喜歡。但是，總要有一些人為了不被奴役不被壓迫而戰，為了實現這樣的理想，就算死，也會死得其所。在我有生之年，我會守護這座城市的和平，會守護你的笑容。你是我最愛最愛的小妹。”
    因魔軍騷擾頻繁，貝倫城與幻漠城商議結為盟軍，共同抵禦魔族。
    在結盟儀式上，湖衣的一支舞讓所有男人驚豔，讓所有女人驚羨。舞畢，湖衣對著昭夜回眸一笑，百媚頓生，然後緩緩退下。
    “碰”，一向從容不迫的幻漠城城主帝釋天為那一笑竟然將酒杯失手打碎，喃喃自語：“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清麗之女子……”
    他轉頭對昭夜說：“昭夜大人，此女何人？”
    昭夜自豪地一笑：“她是我最愛的小妹，湖衣。”
    帝釋天說：“可否割愛將湖衣許配給我為妻？我將把三妹冰語與你為妻，共結姻緣。隻要你我聯姻，幻漠將與貝倫唇齒相依，榮辱與共。”
    ●●聞言昭夜微微心酸，他是喜歡湖衣的，也許不止喜歡，還有愛，但他自認為自己配不上那仙子般的神采，那個像雪蓮花一般的人喲，他隻能默默在一旁守護，至於娶湖衣為妻，那是癡人說夢，他連想都不敢想。
    昭夜自忖：帝釋天英挺非凡，舉手投足間風流倜儻，不知有多少女子為之魂牽夢縈，又是一城之主，他和湖衣在一起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何況他對湖衣一見鍾情，必不會負了湖衣。我為湖衣覓得如此佳婿，湖衣定會喜歡。再說，幻漠城兵力強盛，又有“暗無天日”四大護衛，聯姻後兩城共同進退，是貝倫城的一大強援，魔軍將不敢輕易來犯，可保百姓平安。與公與私，這門親事都是無可厚非的。
    於是他伸出手，和帝釋天緊緊相握，大聲說：“好！從今日起，貝倫城與幻漠城結為姻親，生死與共！”
    帝釋天大喜：“七日後，我送冰語到貝倫，再迎娶湖衣。”
    回貝倫城的路上，昭夜對湖衣說：“湖衣，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回去後，你和我都要舉行婚禮了。”
    湖衣眼睛裏閃著奇異的光彩，紅著臉對昭夜點了點頭。
    湖衣忽略了昭夜的話裏還有一個“都”字，她以為是他和她的婚禮，而昭夜所說的，卻是他和冰語、她和帝釋天婚禮，當昭夜看到湖衣含羞點頭時，以為她已經知道她要嫁給帝釋天，心中不禁一痛：果然，她未對我用情。果然，她也對豐神俊朗的幻漠城主有好感。
    昭夜壓下心中的酸澀，柔聲說：“湖衣，你覓到如此良人，喜歡不喜歡？”
    湖衣低下頭去，不再說話，心中卻想：“這人，竟然自誇為良人，也不知道臉紅，而這樣的人，卻讓我無限喜歡。”
    幾日裏，整個貝倫城張燈結彩，因為有兩樁盛大的婚禮要舉行。雖然有一部份人都在心裏問：城主不是應該娶湖衣的嗎？為什麼城主要娶的是別人？而湖衣要嫁的是別人？
    當湖衣看到大家忙碌地布置著新房的時候，以為那是她的新房，不由麵紅心跳，嬌羞無限，而昭夜則是一陣心酸，畢竟，他愛的是湖衣，如今，卻要送湖衣上了別人的喜橋。這一切，都是為了湖衣的幸福和貝倫千萬百姓的平安。
    成親之日，湖衣的好友遊俠路小刀為她挽上頭發，調笑著說：“好美的新娘呀”
    湖衣笑笑，低下頭去。
    “我想嫁的人，卻已經不在了。”小刀的聲音低下去，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曾經跟她說，等我回來，我就娶你。那是多久以前了？三年？還是五年？
    小刀搖搖頭，把將要開啟的往事塵封在記憶的箱子裏，對湖衣說：“湖衣，你那麼美，昭夜大人竟然舍得讓你嫁給別人。”
    湖衣聞言，不解地抬頭看著小刀。
    小刀又說：“還好幻漠城主帝釋天大人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你真有福氣。我一直以為，昭夜大人是要娶你的，你卻嫁給了別人。”
    湖衣的臉色微變，拉著小刀的手，示意小刀說清楚。
    小刀看到湖衣臉色突變，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你，要嫁給帝釋天了，而昭夜則迎娶幻漠城的冰語。怎麼？到現在，昭夜還沒有告訴你麼？我一直以為你知道。”
    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吉時到，請新娘子出門。”
    小刀扶著湖衣到了大堂，大堂裏一片喜氣洋洋，那滿堂的紅竟然如此剌目，而堂中央穿一身紅色喜袍的昭夜正微笑看著她，湖衣第一次發現，那個人，離她是那麼的遙遠。
    小刀走到昭夜身邊，狠狠地說：“你沒有告訴湖衣姑娘她要嫁的是誰？”
    昭夜錯愕地說：“我已經問過她了，她也同意嫁給幻漠城主了。”
    小刀冷笑道：“湖衣一直以為她要嫁給的是你，所以她才如此歡喜，原來，這一切都是騙人的，你用她的幸福換取了貝倫城的安全。”
    昭夜突然想通了什麼，不由得像被重重一拳打在胸口，喃喃自語：“原來，原來她以為嫁的是我才如此歡喜？”
    湖衣靜靜地站在堂上，聽到昭夜親口承認，臉色像無水的玫瑰迅速枯萎下去，她不會說話，不能對昭夜說：“我愛你。”她想起昭夜說的那個美人魚的故事，大滴的淚水從美麗的眼中滴落，落在大紅的喜服上。
    這時，有人來報：“幻梵城主已經到城下。”
    昭夜一揚手說：“迎。”
    接著，他失魂落魄地走到湖衣身邊，說：“湖衣，事已至此，我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一行清淚從他臉上劃落。
    湖衣看著昭夜英挺卻又失措的臉，伸手替他擦去淚水，默默將紅頭巾蓋在頭上。
    小刀一把拉住湖衣：“湖衣，你瘋了！你要嫁給一個你根本不愛的人嗎？”
    湖衣點頭，又搖頭。
    小刀對昭夜大喊道：“要犧牲一個女人來庇護貝倫城，你還是男人嗎？為什麼不勇敢一點拒絕帝釋天？現在還不晚呀！”
    昭夜沒有說話，他認為，雖然已經錯了，就將錯就錯，畢竟，湖衣嫁給帝釋天是件好事。
    看到昭夜的沉默，湖衣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感覺頭頂的天好黑好黑，突然胸口一堵，有什麼要噴出來，她強行咽下腥甜的血，手緊緊地握著，她握得那麼的緊，以致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手心。
    小刀拉起湖衣的手說：“走！我們不要在這裏，我帶你走！”
    湖衣沒有動，她心中已經下了一個決心，她微微地對著小刀一笑，從容地走到昭夜身邊。
    昭夜澀聲說：“我帶你出去吧。”說完他走出門去，湖衣默默跟在後麵。
    走到高高的城池之上，湖衣看到城外聚集了一大隊的人馬，最前麵的，是神采飛揚的帝釋天，他騎著白馬，穿著大紅色的喜袍，仰頭看著昭夜一行人。
    湖衣再看看身邊的昭夜，這個曾經笑談風雲的男人，突然像老了幾十歲，神情帶著一絲絕然，他梳得整整齊齊的髻子上，竟然早早生了白發，那是為他的子民的安危，還是為了她？
    一陣風將湖衣的紅蓋頭吹去，露出一張傾城傾國的容顏。
    終於，她用盡一生的力氣，艱澀地開口了：“昭夜哥哥，我，是愛著你的。如今，我卻成為了那條化為泡沫的美人魚。”
    “湖衣……”昭夜說不出話來。他，的確是有負於她的。她原來是會說話的，而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那樣最慘痛的表白。
    “再見啦，昭夜哥哥。”湖衣笑了，她的衣袂淩風而動，像極了要升天飛舞的仙子，昭夜甚至很擔心，擔心那個湖邊的仙子就要放卻人世間的悲歡離合飛升了。
    說完，湖衣躍向高高的城外。她連躍出的姿勢都是那麼的優美，就像是在跳著遺世獨立的舞。
    昭夜伸手去救，卻隻抓住了那一袖的紅。
    “湖衣！！！”昭夜向天狂喊，接著，噴出了大口大口的鮮血，這一刻，他的心已死。
    城外前來迎親的人默立。
    “我最終，還是得不到你。我們，都沒有得到你。”帝釋天輕聲說，然後回頭對他的隊伍大喊：“走！我們回幻漠！”
    小刀沒有再讓昭夜碰湖衣的身子，她抱起湖衣輕若無物的身子，翻身上馬，對那個緊閉著雙眼露出釋然笑容的女子輕輕說：“我一定會救回你。”
    遠方，兩人一騎漸行漸遠，最後隻留下一個小小的黑點……
    PS：小刀能不能將湖衣救活？湖衣到底是誰？
    湖衣的身世之迷，將會在小刀的下一個故事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