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江練隱寒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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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限的燭光將室內裝點得詭異陰森,宮燈裏的紅燭已燃了半截,蠟花經風一閃明滅不寧,一灘化了的燭淚凝固成了紅浪。趙易立在窗前,望著雲靄漸開,浮出殘月的天空。他的身後站著位著深紫袍服的人,月光斂了一束,無聲彌漫在兩人各有所思的臉上。
“王爺在猶豫什麼?”羅伏成微眯著眼,淡淡的神色始終看不出情緒。
趙易出神地看著窗外極深的草木,隱在樹叢間的路像一條灰色的蛇蜿蜒進了夜的深處。麵對她父親冷靜得近乎淡漠的語氣,他遊離了一半的夢思也就被夜風吹斷。他不由微微動了下身子。他在猶豫什麼,與其說猶豫,不如說是擔心。
“你認為呢?”他反問道。
“王爺不必多慮。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羅伏成清冷的聲音將他的神情稀釋得更為淡薄:“如王爺考慮的是該怎麼發,就更不必猶豫。”
“怎麼說?”
“萬事俱備,王爺目前缺的隻是一個名義。”
“什麼名義?”
“皇位。”羅伏成向前跨了一步:“所謂的治國者的資格。”
趙易望著窗外,聽遠近樹裏的寒蟬,在紡妙似的在瀌瀌雪地裏垂引它們不盡的長吟。
羅伏成繼續說著:“親王不親政務,實為祖訓。不過,國弈不費舊譜,而不執舊譜;國醫不泥古方,而不離古方。師古而不泥古。皇上心智縝密多慮,未免是壞事,然而多愁善感,卻犯了帝王的大忌。它會使千秋大業零落飄散,於國上下不知不覺地遍體鱗傷,甚至沒有挽救的可能……這是個痼疾。”
“沒想到羅大人身在林泉十幾年,心仍懷著魏闕,惦記著朝廷的事兒,且曆曆在目,毫不含糊。本王聽聞羅大人也曾縱橫捭闔得意於一時……”
“殫精竭慮,盡心疾首是臣子該做的。”
“那又為何遭貶黜?”
“腹中竟無一卷書能害事,而滿腹皆書亦能害事。羅某一介書生,尋的隻是位明主。才華於文人,是錦上添花還是落井下石,取決於執政者和參政者彼此間的立場,投即合,不投即散。”
“有道理。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趙易緩緩回頭,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從不掩飾自己的政見。”
“從不。藏得越深,隻會生長越旺,欲蓋彌彰,適得其反。”
趙易不語。羅伏成的精明之處在於能夠完全把握彼此談話的節奏,知道此時說什麼最合適。這些貌似唐突無禮的話語卻恰恰迎合了相王此刻的心境,也淋漓盡致地表明了他自己所謂的執著的立場。
“其實,我叫你來是……”趙易盡量說得不緊不慢,他有些顧慮。羅伏成的表情沉靜而空曠,和這樣的人對話,往往能使人想很多,卻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王爺當下要做的,就是發兵。”
明白無誤的話語。清燈晃動著人影。窗外,在白天風日晴美的景致到了深夜就像在黑暗中鳴唱的一曲哀麗的歌,未妨惆悵。
“你繼續說。”
“需手握兵權。索複對王爺忠心耿耿,可王爺有沒有發現,他老了。”羅伏成的臉隱在重重陰翳下看不分明:“武將懼老。索複年事已高,無數次胡人的圍攻之險讓其更為衰老憔悴。人一老,便會失誌,不再企望遷徙,聽任蔓草湮路,沉浸在對往日輝煌的緬懷中……”說到這,羅伏成失了平穩的語氣,鬢間白發閃耀在微弱的燭光下。不過很快的,他又恢複了淡然的口氣,說道:“謹防將老而兵權旁落。”
“鷹老了還是鷹,不會是驪鳥。它們在生命即將燃盡的最後一刻,想的還是振翅翱翔。”
趙易深黑的眼眸神情複雜,燭光下,他挺拔的身影相映著羅伏成稍顯佝僂的身軀。
“臣……告退。”
羅伏成的聲音一下子衰老了許多,如同他轉身離去時邁出的衰弱的步伐,像要跨過隔在他麵前的,一道由時間組成的無法逾越的障礙。
他走了幾步,在門口站住,用低沉微顫的聲音說道:“莫莫……是臣的養女。”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講自己的女兒,由於壓抑而顯得不自然:“這孩子……”
天邊驟然映著一片嘈雜的火光,攀延在王府高牆外,那是鬆明火把蜿蜒移動時呈現的流動霞彩。兵士們手中的兵器發出有節奏的咋咋聲,和整齊規列的腳步聲混在一起,野獸般頑強地逼近。
羅伏成轉身離去。
=============西施的話==============
有看官問西施能不能多更點兒?西施也想,不過存稿有限,更新受限。
各位花五分鍾看的文章,可能要花掉西施好幾個小時去寫,所以,請諒解。。
再次謝謝各位的留言,這是對西施莫大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