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聽到唐躍熟悉的一番言論，即使眾人對賀子鈺的身份有所疑慮，也不得不全部打消在肚子裏。
    “該說的也都說完了，大曾孫，帶你們媳婦回房好好休息。”
    唐躍一發話，自然無人敢挽留。
    賀子鈺心裏鬆了一口氣，封玨來拉他的時候，幾乎是積極的將手放進了封玨的掌心。
    三分慶幸，四分緊張，還有三分迫不及待。
    兩人在眾人的視線中走完紅毯，在傭人撒著花瓣、說著吉祥話的伴隨中入了他們真正的婚房。
    入目便是滿眼的紅，賀子鈺覺得自己每一個毛孔似乎都要被這喜慶的顏色沾染。
    房門被關上，封玨引著他坐在大紅的喜床上。
    脊背撐的腰身酸軟，但他卻一點都不敢放鬆下來。
    坐在綿軟的床上，賀子鈺雙手妥貼的放在自己腿上互相交握著，以防封玨看出他的緊張。
    封玨在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係著紅繩的秤杆，漫不經心的走到賀子鈺的麵前。
    這兩人，知道對方的唯一的信息便就是名字。
    封玨跨過萬裏之外的大洋回來成婚，賀子鈺曆經千山萬水才入了封家。
    從前他們沒有任何的交際，憑著緣分，他們就這樣僅僅隻是在大婚當日知道對方的名字，便就走在了一起。
    秤杆挑起大紅的蓋頭，賀子鈺感到頭上一輕一涼，下意識便仰起頭來。
    隻一眼，便撞進了封玨如墨似海的眼裏。
    封玨一身大紅色長袍盤扣喜服，如玉的手指捏著蓋頭的一角，另一隻手拿著秤杆。
    兩人的距離不過咫尺，封玨鋒利眉、漆黑的眸、淡色的唇便被賀子鈺看得清清楚楚。
    封玨生母乃是揚州有名的美人，封父年輕時更是俊朗瀟灑，兩人成婚堪堪是金玉良緣。
    封玨又是專挑父母好的長，封家風氣又好，封玨留學多年，身上既有傳統的文化人身上那一股子雅正之氣，又有著新風氣洗滌的精幹之姿
    英朗不顯粗獷，文雅不落俗套。舉手投足、眼神交換之間都是讓人難以企及的高傲與矜貴。
    兩人看著對方，互相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這份沉寂在房裏顯得格外的凝重，但卻是絲毫不突兀。
    仿佛是刻意給了這對良人一點時間，將對方的優點都好好看一遍。
    賀子鈺的眉眼柔和不顯鋒芒，他的容貌不明豔不招搖。
    發絲柔軟黑亮，眼眸清澈水潤，雙頰有些紅色，看著封玨的時候眼裏有些什麼在閃爍。
    驚訝與慶幸同存，惶恐與不安同在。
    兩隻手緊緊的絞在一起，殷紅的唇輕輕動了動，但卻沒什麼話說出來。
    素白的臉上有些汗珠，看著封玨的同時，不經意間便流落出了些許的無助。
    他與封玨，身形上差了一個頭的高度，年齡上差了近三分之一的人生，身世差了十萬八千裏。
    但他卻嫁給了封玨，被那位慈祥的老祖母一句話，便嫁給了這樣龍章鳳姿的男人。
    封玨將娶下的蓋頭連著秤杆放到床頭的刻著龍鳳呈祥花紋的大櫃子裏，轉身去桌子上倒了兩杯清酒端過來。
    他沒有賀子鈺想得多，尤其是在揭下蓋頭後，看到賀子鈺的眼神以後。
    這樣清澈，毫不掩飾任何情緒的眼神，讓人心軟的毫無防備。
    “我們今日成婚了。”封玨將酒遞給紅著臉的賀子鈺，賀子鈺聞言，臉的紅的更加厲害。
    合歡酒，交杯酒，這些從前隻在電視裏麵看到過的場景，如今在自己身上一一浮現。
    “謝謝。”賀子鈺雙手去接。
    一聲謝謝落在封玨的耳裏讓封玨的眉動了動，看著眼前這個全身都寫滿緊張的媳婦，還有伸出一雙細軟的雙手恭敬接酒的姿態。
    “既已成婚，為何說謝謝？”封玨的指尖沒動，賀子鈺雙手接了個空。
    聞言更加緊張的看著封玨，封玨卻繼續道：“這是什麼酒？”
    “交杯酒。”賀子鈺幾乎是馬上回答。
    “你不想喝？”封玨繼續問。
    “想。”賀子鈺搶答，搶答完的結果就收到了封玨若有若無帶著的笑意眼神。
    酒落入手中，有些涼，全身快熟透的賀子鈺被這涼意醒了神。
    封玨的眼裏把賀子鈺的緊張盡數攬括，但這人心裏莫名生了幾分惡趣味，便想逗逗他這個媳婦。
    “真想喝？”封玨捏著自己的杯子微微靠近賀子鈺，微垂的眼睫透著三分的懶意。
    此時他是一位耐心十足的獵人，而賀子鈺就是那隻闖入他的領地的肥兔子。
    賀子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封玨的眼神是那麼的認真，麵孔是那麼的俊朗，語氣也是帶著些溫柔。
    若說婚前賀子鈺還有過什麼以死明誌、寧死不屈，又或者什麼不堪受辱兩敗俱傷，他想了好多好多。
    可真正等見了這人，賀子鈺起先想好的所有打算和戒備，全部都不攻自破。
    人在最絕望的時候的收到的恩惠往往就是最讓人著迷的，封玨的那一杯水，那一次牽手，還有無聲的鼓勵的體諒，在踏入婚房之前，就已經打消了賀子鈺要魚死網破的念頭。
    “我渴。”賀子鈺的嗓音透著軟意，淺淺的音調讓人心疼。
    額角沾著汗珠的發絲貼在鬢角上，九月的天氣並沒有完全轉涼，房裏溫度不算高，但絕對也不涼爽。
    封玨了然，看著賀子鈺坦然的神色，沒再為難他。
    兩人勾住對方的手飲下新人該喝的交杯酒，抬眼便能看到對方的臉。
    看到賀子鈺微微眯起的眼睛和臉上透著滿足的神色，封玨突然明白了過來。
    “小機靈鬼。”毫不客氣的點了點賀子鈺的鼻尖，賀子鈺無辜的看著封玨。
    他哪裏機靈了？他就隻是實話實說。
    封玨平靜的神色終於有了些笑意，他起身大步走向桌前，放了杯子，看了眼桌子上的吃食。
    探了探碗底，還熱著，想必是他們進房之前剛放的。
    “餓的話過來吃點東西。”
    封玨是真餓，一萬四千公裏的裏程讓他胃口全失。
    許是酒精喚醒了他的胃口，但或許是房裏多了個吃飯的人，誰也說不清楚。
    但當賀子鈺捧著碗吃的眼神亮晶晶看向他的時候，封玨要放下碗的手，換成了給自己又添了一碗飯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