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曼陀閣的人，老婦人隔著木門，對他們說：“他們走了，兩位公子就在這兒安心地歇著吧。”
    蕭譽寒不吭聲，梅徵安無奈，隻好強撐著力氣應了一聲：“謝謝婆婆。”
    轉過頭來，狠狠推了一把墊在身下的、少年的胸膛，梅徵安語氣很惡劣，眼裏的譏笑顯而易見：“滾開！”
    又是這樣，這人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暴躁，用一身的尖刺來偽裝自己，活像隻刺蝟，蕭譽寒皺了皺眉毛，自知不能像前世一般同梅徵安爭吵，爭執，弄得關係更僵、不歡而散，反而要把人哄下來，再一點點套出他的真心話。
    “我不滾，梅大人除了讓我滾，就沒有別的本事了？”蕭譽寒抓住他的手，製住不讓他動，臉上沒什麼表情，神色也帶著慣有的微微冷意，他在刻意地偽裝，像前世這個時候的自己一般，有著少年人的傲氣，有著對梅徵安由來已久的厭惡和矛盾，同時，也在盡力地、不著痕跡地拉近他的心。
    他想，卸下一個人的心防，應該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他向來討厭麻煩、不屑算計，而若是這個人是梅徵安，那這一切就都不算數了。
    梅徵安，是他前世今生，從十二歲到達南朝，成為質子時就注定了的例外，以一種不討人喜歡的、強勢地姿態擠了進來。
    “卸磨殺驢啊梅徵安，你可真不厚道。”他闔上眼睛，露出疲倦的神色，“你都發燒了，我能好到哪裏去？我的內傷也不輕，這裏隻有一張床，你讓我滾到哪裏去？”
    梅徵安冷笑，將自己的手用力地抽出來，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如紙的麵頰上，偏偏又因為發燒而眼尾帶著一抹殷紅色。
    “愛滾到哪裏去滾到哪裏去，卸磨殺驢？蕭譽寒，你家字典裏這個成語是這麼用的？要不是你這個廢物，我何至於被你連累到此境地？你也好意思說跟我卸磨殺驢？”
    他支起胳膊，想從蕭譽寒身上下來，可是力氣不允許，胳膊上的傷更不允許，最後又瀉力地倒在了少年堅硬的、赤裸的胸膛上，兩人赤膚相貼，梅徵安的臉也湧上了熱意。
    甚至掙紮得賣力地手指還在不經意間擦過了某個不可名狀的凸起……
    他猛地抽回了手，不知是氣得還是惱得，連氣息都不穩了。
    蕭譽寒輕笑著感慨道：“真像惱羞成怒的小媳婦啊。”
    梅徵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蕭譽寒拉過他的身體，就這麼壓在了自己的身上，從後腦勺輕輕撫摸了一下梅徵安的頭發：“你今天同我說，你喜歡男子，對我動了色心……”
    這小子在說什麼？
    他記得自己說這話時，蕭譽寒還是一副自己避如蛇蠍、落荒而逃的蠢模樣，怎麼過了區區幾個時辰的時間，他就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再提起？
    梅徵安的心髒砰砰直跳，連蕭譽寒對他這般親昵的舉動都注意不到，隻是忽地有一種他竟有些玩不過蕭譽寒的錯覺來……
    “梅徵安，當時我隻道你在胡言亂語戲耍於我，現在卻不由地有幾分相信了。”
    “……什麼意思？”梅徵安的聲音微弱地發著顫，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蕭譽寒繼續道：“我都嚇了一跳，該說梅大人膽大有魄力呢？還是做慣了這種風流事，若是今晚換一個人同你一起曆這險境，公孫九？……或是別的什麼人……梅徵安，你也會拉著他，讓他脫了你的上衣，同你躺在一個被窩裏，偽裝成做這種事來掩人耳目？”他閉著眼睛，說得很慢，像是累極了的漫不經心之語，實則血液都在發熱加速，流得滾燙。
    梅徵安動彈不得，身上又疼極了，聽了這種荒唐話，一時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你這種假設有意義嗎？除了你，誰還會倒黴成這樣？偏偏還要拉著我一起倒黴，蕭譽寒，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這句話好像我也問過你。”蕭譽寒道，“但是梅徵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你無不無聊？放開我！”梅徵安扭過頭去，繼續為從蕭譽寒身上下來而努力著。
    沒有否認什麼，也不去承認什麼，更沒有刻意地冷言冷語，比前世……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