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太過湍急，急促地往下流衝流著，懷裏還抱著一個人，蕭譽寒終是有些力不能支，先前打鬥時的皮外傷暫且不提，落水的那一刻還受了內傷。
    但是他知道，他們會沒事的，因為前世他就是這樣，絕處逢生，抱著梅徵安遊出了水麵。
    他強撐起力氣，腦海中不禁回憶起前世的此時來，故事情節大體都差不多，春曦二雅結束，陳嘉宇摘得魁首，李世言被人暗算，梅徵安受命徹查此事，狼星刀，也照舊是梅徵安給他的……
    之後，他和梅徵安梅徵昀兄弟倆人一同離開歸遠比武場，同樣是從城郊師父的打鐵鋪裏出來，隨後便遇到刺殺，梅徵昀沒受傷先逃回了城裏，而梅徵安中了一箭，體弱不能支，被他連累著一起墜下懸崖，落入湖水中。
    物事相同，不同的隻有人的心情了吧。
    想當初，他與梅徵安素不對付，墜河之時，他還曾因為厭惡之情，有過那麼一瞬自私的念頭，放下梅徵安自己遊出去，畢竟，人性都是趨利避害的，一個人死總比兩人死來得要好。
    可是現在，懷裏抱著的人，是他用盡一切、苦求神明才換回來的梅徵安啊。
    遊上水麵容易，在流勢洶湧的河水中靠岸才是最難的，水中偶爾會有礁石擋路，他都護著懷裏的人，沒讓他撞傷半點。
    在冰冷的河水裏不知掙紮了多久，久到力氣一點點流失，眼皮越來越重，蕭譽寒終於帶著梅徵安在河水的衝刷中，跌跌撞撞地靠上了岸。
    “梅徵安！”他扶著梅徵安的肩膀，啞聲喚著他的名字。
    “……梅徵安，醒醒！”
    卻見梅徵安白著一張臉，黑發粘在臉上，氣息微弱，身體冰涼，仿佛隨時一口氣便會斷了去。
    雖知道他不會就這麼死了，卻還是忍不住一陣心慌，蕭譽寒隻好將人放在地上，捏著他的鼻子，把嘴湊上去不停地吹著氣，又用手按壓他的胸口，直到嗆出幾口河水來，梅徵安才勉強睜開了眼睛。
    蕭譽寒：“你醒了？”
    一雙鳳眸惡狠狠地瞪著他，凶光畢露。
    蕭譽寒心覺不好，如他所料，下一秒，一記耳光就響亮地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蕭譽寒！”梅徵安喘著粗氣，白如紙的麵頰上淌著冰涼的水珠，睫羽黑濕，他形容狼狽，眸光卻發狠。
    左臉一陣麻疼，蕭譽寒偏著頭，低眉沉目，沒有說話，周身寒涼的壓迫感隱隱迫人。
    “你混蛋！”
    蕭譽寒轉過頭去，在口腔內舔了舔自己的左臉，冷笑一聲：“我怎麼混蛋了？”
    記起來前世記憶的蕭譽寒不再是十六歲的毛頭小子，他有著前世二十九年的閱曆，十載為帝的氣魄。
    帝王之尊，怎可忍受他人掌摑之辱？他明明可以躲開這一掌，但是他沒有。
    梅徵安冷冷眯起眼睛，審視著他，蕭譽寒周身氣勢的變化太過明顯，讓人裝作察覺不出都難。
    他狐疑地開口：“你怎麼了？”
    蕭譽寒自知失態，默了片刻，盡力找回屬於十六歲的蕭譽寒的感覺來。
    不論幾歲，畢竟都是他自己，偽裝對他來說並不算難
    他收起眼底不符合年齡的沉鬱，眼神是固執而冰冷的，抿起唇，極為不悅道：“無緣無故打人，梅徵安，你講不講理？”
    梅徵安看著他，冷哼一聲，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唇，皺起眉頭：“蕭譽寒，下次再這樣放肆，我要你好看。”
    這是嫌棄他了？
    蕭譽寒冷笑，目光緊盯著他，錯也不錯——
    “放肆……嗬，梅徵安，你以為你是誰，我想碰你？若是不給你度氣，你便死了，命重要還是討厭我重要？”
    “況且，你我已經落到這般田地了，梅徵安，你還能怎麼讓我好看？”
    “……”梅徵安強撐著力氣坐起來，用那隻沒受傷的胳膊推了他一把：“滾開！”
    蕭譽寒冷笑：“你除了讓我滾還會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