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徵安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睛，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美人已經將雙唇湊了上來。
    梅徵昀一瞬間呼吸都緊了起來，但是他隱忍地沒有表現出來，唯有身邊心細如發的朝雲姑娘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該死的梅徵安，他不知道拒絕的嗎？蕭譽寒盯著眼前這一幕，毫不自知地攥緊了手中的酒杯，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戾氣占據了他的胸腔，可是此時上前阻止已然來不及了。
    來不及思考，下一秒，手中酒杯便”啪”地一聲砸在了地上，與此同時，滿室天籟般的琴聲也戛然而止，簫聲也跟著停下，空餘死寂的寂靜。
    “清水！”
    公孫九停下彈琴，嚴厲地喚了那僭越的花魁一聲，他與梅徵安自小相識，交情甚篤，小梅兒來剪月樓時，四位花魁常來作陪，不是不知道規矩。
    而今天……
    小梅兒真是喝多了。
    清水到底沒有親上垂涎已久的那雙唇，美人不僅沒笑，反倒委屈地落了淚。
    酒杯清脆的碎裂聲和琴聲的斷絕讓梅徵安回過神來，酒意退去一半，難受勁兒便用了上來，他眉間微蹙，先是懵懵地看了公孫九一眼，又轉頭看向摔了茶杯的蕭譽寒，目光再一睇，看向自家親弟弟，在眾人都稱不上是好看的麵色下，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放開了哭得梨花帶雨的清水，站起身來，摘下手上的墨玉扳指，遞了過去。
    “……清水姑娘，莫哭了，還是笑一笑好看，……收著這個扳指吧，權當梅某人賠罪了。”
    墨玉扳指在滿是燭光下泛著柔潤的光澤，一看便知絕非凡品，在滿屋子人各色的目光注視下，清水含著淚水接過了玉扳指，淒淒怨怨地看著梅徵安。
    鬧了這一出，再在剪月樓待著也是別扭，蕭譽寒終於脫離了被姑娘親近的別扭，鬆了口氣，臨別前，又眼睜睜地看著公孫九湊近了梅徵安耳邊，半是責怪半是親昵地道了一句：“叫你悠著點。”
    梅徵安醉乎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九哥，下次再來找你玩兒。”
    蕭譽寒：“……”
    活像吃了隻活蒼蠅般難受。
    梅徵安這種人，竟也有這般真心親近的好朋友？他原來也不是瞧見誰，都惡語相向、臭臉相迎的啊。
    ……
    “哥哥喝成這幅樣子，回家定然少不了要挨爹爹的罵。”
    梅徵昀攙著梅徵安，蕭譽寒抱肩走在一旁，最後實在看不下去，心疼阿昀文弱，扶那醉鬼扶得吃力，十分不情願地上前，一把架住了梅徵安的肩膀。
    不愧是身強體健的北朝人，有了他的幫忙，梅徵安瞬間由被拖著腳步虛浮地往前走，變成了被人架起懸空地移動了。
    梅徵昀笑了笑，他笑起來十分好看，眉眼一彎，麵白如玉，眼若星辰：“譽寒，謝謝你。”
    蕭譽寒無奈：“阿昀，你不用跟我客氣。”
    “我哥今晚……，又失禮了，譽寒，別介意啊。”
    “……”蕭譽寒，“介意。”
    梅徵昀一愣：“啊？”
    蕭譽寒抬眼看他：“他怎樣與我無關，我介意的是……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樣順著他？他罵你你就忍著，他說什麼你就聽什麼，阿昀，你……”
    “嘔！”
    話還未來得及說完，手裏的人忽地推開了他，彎腰吐了出來。
    蕭譽寒：“……”
    梅徵昀頓時慌了，彎身替哥哥拍背：“哥哥，沒事吧？”
    梅徵安好不容易吐完，直起身來，一把推開他的手，搖搖晃晃地朝停在剪月樓前不遠處等待自己的馬車走去。
    “哥！”梅徵昀追上去要扶著他，生怕他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梅徵安再次掙脫了他的手。
    “起開！”梅徵安蒼白著臉色，氣息虛弱，聲音狠厲，“用不著你聽我的，用不著你討好我，梅徵昀，從來都是你是你，我是我，你忘了嗎？”
    “哥，我沒有……”
    梅徵安冷笑，背影透著無言的疏遠：“別人都替你介意了，我的好弟弟，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梅徵昀瞬間頓在原地，白了臉色。
    說完這話，梅徵安跌跌撞撞獨自一人上了馬車，放下簾幕，忘著漸遠的馬車。
    蕭譽寒知道，馬車的終點會是屬於新任禦史中丞的官宅，而非富麗堂皇的”東遠侯府”。
    那麼，他也就不會如阿昀所言，被東遠侯責罵了。
    他立在原地，闔上眼睛，握緊了拳頭。
    聽說，那夜過後，梅徵安病得三天都沒有起床。
    而阿昀，也三天都沒有來書院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