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華顫抖著手推開門，轉眼掃了屋子一圈，滿地杯盤碎片，桌椅七零八落，就連青色床帳都被硬生生扯下，唯獨不見司雪衣身影。
    “雪……雪衣……”
    “關門。”聲音在某個角落低低響起。
    他忙走進來關好門，搜尋屋子一圈，終於看見著綠紗袍縮進冰冷牆角的司雪衣。
    司雪衣閉著眼，俊美的麵容染著層淡淡的紅暈，濕噠噠的額發緊粘在滿是汗水的額頭上，看起來精疲力盡。
    楚風華看他這樣，恐懼頓無，忙奔過去，蹲下身子，抬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你額頭怎麼這麼燙？”
    沉默。
    楚風華擰眉焦灼，“我去叫大夫。”
    說完，起身便要走，司雪衣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袍袖，聲音沙啞，近乎低吼，“沒有本相命令，誰都不許叫。”
    “可你現在……”
    “我隻是有些熱。”
    “那我把窗戶打開。”楚風華伸手又要去開旁邊的窗戶。
    “你過來！”司雪衣突然睜開眼。
    楚風華停下開窗的動作，又重新蹲下身子，和司雪衣視線持平。
    “你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司雪衣紅著眼瞪他。
    “嗯？”楚風華不解司雪衣其中用意。
    “算了。”司雪衣看了他半晌，收回目光，歎了口氣，伸出一隻手，“扶我到床上。”
    楚風華忙挪過去，把司雪衣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然後環著他的腰慢慢站起來。
    滾燙的身體隔著淺綠輕紗染上楚風華冰涼的指尖，楚風華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電一般縮回了手。
    司雪衣沒了支撐點，身子擺了擺，差點兒摔倒。
    楚風華驚覺司雪衣失去重心，忙伸手一把攬住司雪衣的腰，將他拉至自己胸前。
    “我好熱……”司雪衣有氣無力的伏在他肩上喃喃自語，聲音似有若無。
    “要不……洗個涼水澡？”楚風華抬手理去司雪衣被汗水黏在嘴角的一縷發絲，“我讓春桃……”
    “不要讓春桃進來。”司雪衣仿若驚弓之鳥，立刻抬起頭睜大眼睛拒絕，“那樣就如了我阿姐心意，害了春桃。”
    “可是……”
    “快扶我到床上去。”司雪衣說著，便要強撐身體向前走，隻是一腳踩空，拉扯著楚風華一起摔倒在冰涼的地板上。
    “要不……我抱你過去？”楚風華爬起來看著仰躺在地神誌不清的司雪衣，立刻繃緊了神經。
    “好……”
    楚風華俯身，讓司雪衣的雙臂環上自己頸彎，然後咬了牙去抱他，身體卻是出乎意料的輕。
    抬腳跨過雜七雜八的家具，來到床邊，彎腰將司雪衣放到床上，準備直起身子時，卻見司雪衣眼角滑下一滴淚。
    心頭莫名一緊，伸出手指輕輕比去司雪衣眼角的淚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司雪衣流淚。
    司雪衣慢慢閉上眼，淚水竟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接一滴從眼角滑下，流入鬢發。
    “雪衣？”
    可司雪衣卻置若罔聞，半晌，才自言自語起來。
    “父親臨終前，我正奉陛下之命出使永安國。猶記那日，永安國被鳳霖國突襲，屬下為護我回國，全部死於永安國將士刀劍之下。”
    楚風華聽到永安國三個字，心髒不由一顫。
    “陛下派人來救我，不料那些人被太尉李忠買通，救人變殺人，我不得已混進逃難的百姓中，被押往去鳳霖國的路上。
    溫喬本留在父親身邊保護父親，知我遭難，不遠千裏來永安國尋我。那日你去找打開腳鏈的鑰匙，我在井口看到溫喬帶來的信鴿，便給溫喬發送了信號。
    待我輾轉回國，身為丞相的父親早已被李忠迫害致死。
    母親思我心切，遲遲不見我歸家，精神有些失常。阿姐說，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晩，母親趁人不備，悄悄跑出去尋我，被雷電劈死。
    父親作為天齊國三代元老，臨終前留信，要我誓死保衛周家王朝，絕不能落入賊人之手。
    先帝早逝，帝後無子，李妃之子隆安十五歲稱帝，外戚李忠妄想篡權，其他兩國與天齊國一同扳倒鳳霖國後，又開始對天齊國虎視眈眈。
    我聯合郎中令陸霆、大將軍武子俊，設計殺了陛下母妃，李忠才有所收斂。
    陛下雖年幼，卻已有君王之風，知我不得已殺他母妃，遂不顧他舅父阻攔，封我為相，出兵滅了鳳霖國。
    阿姐一心要我為司家留後代，可天齊國如今內憂外患，我實在無心閨房之事，也怕日後拖累旁人。
    春桃是從小侍奉我的丫環，阿姐看我不願娶妻，便想讓我納春桃為妾延續香火，遂趁我不備，在酒裏下了這合歡藥。
    可她哪裏知道，我心中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