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華感覺自己手腳都麻木了，背靠著樹身慢慢滑到鬆軟的土地上。
    原來一直是他自己輕視了他與司雪衣之間的關係，司雪衣從未忘記過他於逃亡中孤身救他之事。
    自己如今對司雪衣的疏離、閃躲，反倒成了司雪衣心中的一根刺，司雪衣現在分明是在埋怨他。
    許久，他才扶著樹幹從地上慢慢站起來，拖著疲憊的身子出了櫻落園，踩著木梯回了屋。
    掌了燈，紅燭搖曳，坐在桌前，托腮看著窗戶上被拉長的影子。
    想起那日，自己破天荒冒著生命危險救了奄奄一息的司雪衣，摸黑替他打開了腳上的鐵鏈，咬著牙背他從井裏爬出來，忍著饑餓替他找食物，花錢帶他進醫館，最愛吃的釀豆腐隻吃了兩口，全留給他，替他擦背洗澡，他卻半夜翻窗而逃，致使自己被店老板扣住查賬，才有了後來荒唐的娶妻之事，被困於鳳霖國整整六年。
    細細琢磨起來，他反倒覺得司雪衣對他感恩戴德是應該的。
    因為他楚風華撿回的可是一條命，一條飽讀詩書、滿腹經綸的人的命，他難道配不上司雪衣對他的好？他不值得司雪衣對他的好？
    他值得，他值得司雪衣對他所有的好，他也該心安理得接受司雪衣對他所有的好。
    他楚風華不是什麼聖人，隻不過是一個掙紮在溫飽線上的窮小子。
    他隻知道，活著才是王道。
    十四歲那年，被士兵當壯丁抓走時，爺爺在他身後衝他喊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孫子，上了戰場甭他媽逞能，甭管什麼狗屁閑事，好好活著，爺……等你回來。”
    他沒有回頭，但他知道，他爺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哭了。
    吹了燈，摸黑上了床，第一次在這相府裏毫無顧忌的好好睡了一覺，就像是睡在自己小時候和爺爺住著的破草屋一樣安心。
    當第二天溫暖的陽光照上窗戶時，司雪衣踩著木梯上了樓，敲響了楚風華的房門。
    半晌，房門打開，楚風華穿著柔軟的白色裏衣，揉著惺忪的睡眼站在門口。
    看清楚來人是司雪衣後，立刻睜大眼睛，把司雪衣一把扯進屋裏，迅速閂了門。
    “阿華你……”
    “雪衣，來來來，快坐下。”楚風華不由分說將司雪衣按到桌前的椅子上坐好，然後提壺給他倒了杯茶，“我今兒有好多話要問你。”
    司雪衣看著他先是一愣，爾後搖著扇子笑起來。
    “好啊，有什麼阿華你盡管問，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楚風華順手拉了把椅子緊挨著司雪衣坐下來，轉著眼珠四處看了看，才壓低聲音悄悄問了句:“你到底是怎麼成了這天齊國的丞相的？”
    “這個嘛……”司雪衣五指輕叩桌麵，故作神秘的趴到他耳邊，“我跟你說也行，不過……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旁人。”
    “放心好了，”楚風華一拍胸脯，信誓旦旦，“我楚風華的人品你還信不過？”
    司雪衣掩嘴而笑，“阿華的人品，我當然信得過。”
    “那你倒是講呐？”楚風華早已等不及，這些天可把他給憋壞了。
    他已明白自己既然要心安理得待在這相府，就必須得向從前一樣，把司雪衣當作和他同等身份的人來對待。
    這樣不僅兩人關係近了，司雪衣也會高興，他自己呢，當然也痛快，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