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如鉤，懸在半空，橋下碧波蕩漾，司雪衣憑欄而望，心中生出幾許惆悵。
    “稟丞相，楚風華現在在正德街。”溫喬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後。
    “他果然不肯回來。”
    “丞相莫非早知他會走？”
    司雪衣轉過身，踩著台階緩緩向橋下走去，夜風輕拂他的長發。
    “嗯。自從那日，我當著他的麵殺了來福，他就開始對我心存芥蒂。又因前些日子，那個照顧他的少年被叔父用鞭子打死，我沒有替那少年出頭，他便開始記恨於我。”
    “丞相為何不告訴他實情？”溫喬跟在司雪衣身後，走下台階。
    “事實勝於雄辯。”
    司雪衣拿了花間石桌上的魚食，向湖麵拋了出去。
    “可他已經走了，”溫喬想不通。
    “他會回來的。”
    溫喬沉默，丞相何以這麼篤定？
    司雪衣又抬手向湖中撒了把魚食。
    “周管家曾和我父親是八拜之交，我一直尊稱他為叔父。
    五年前父親病危，要我將家道中落的叔父接到府裏謀個差事，我便讓他做了這裏的管家。
    誰知他趁我不在隻手遮天，攪和的府中下人不得安寧。我念他年邁，放他一馬。
    上次不許郎中給阿華上藥，我就知道是他指使的來福。這來福趨炎附勢，也不是什麼可留之輩，於是我便將計就計殺了來福，以儆效尤。
    誰知叔父竟不以為然，反倒倚老賣老和我叫板，就為一隻花瓶，打死了照顧阿華的少年。
    阿華與我講叔父的不是，我字字句句皆記在心上。可他不知管家是我亡父的八拜之交，更不知我心中苦楚，漸漸與我疏遠。
    這次故意送阿華出府，就是準備解決叔父一事。等他回來，自然會明白我的苦衷。”
    溫喬從未聽丞相說過這麼多話，這次，他知道丞相是要動真格了。
    末了，司雪衣果然說了句:“溫喬，今晚就把叔父送走吧。”
    溫喬領命，轉身便要走，司雪衣看著湖中爭搶魚食的魚兒，又輕輕說了句:“找個地方……好生安葬了他。”
    “屬下明白。”
    司雪衣沒有回頭，溫喬隻看見他的兩肩在夜風中輕微抖動。
    次日早上，在街頭和叫花子蜷縮了一夜的楚風華，在饑腸轆轆中醒過來。
    雖然昨夜捏著藏在裏衣的玉佩在當鋪前徘徊許久，但這是司雪衣送給他唯一的一件東西，他實在不忍心當掉。
    撫平衣裳上的褶皺，決定去大戶人家找個活兒幹。說走就走，站起來左轉右轉，出了商業街，來到居民區。
    遠遠便看見一座大的四合院獨立於街頭，挑高的門廳，朱紅的鐵門，看起來派頭十足。
    他興高采烈奔過去，敲響了那扇門，開門的是一個丫環模樣打扮的女孩兒。
    “姑娘，你們這裏還招不招做工的？”他問。
    女孩兒瞟了他兩眼，臉上立刻飛出兩片紅雲，羞羞答答道:“我去問問老爺。”
    說完，逃也似的跑開了。
    不一會兒，便有人請他進去。他跟隨那人進了宅院，裏麵果然花紅柳綠，一派雅致。
    這宅院的主人邱員外，正在園中逗籠子裏嘰喳亂叫的鳥雀，楚風華走過去忙垂下眼簾說了句:“老爺好。”
    邱員外將鳥食遞給下人，轉身看向他。直盯著他看了半晌，才捋著胡須哈哈大笑道:“真想不到，這世上真有如畫上這般美的男子。”
    楚風華立刻傻了眼，我隻是來找個活幹，又不是來讓你看麵相，你說這些幹什麼？
    那邱員外背起手，繞著他轉了一圈，陰陽怪氣道:“這位公子，我看你不適合幹下人的活，像你這般容貌的人，應該不需要自己養活自己才對。”
    什麼鬼？楚風華徹底懵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