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客氣？”他拉開楚風華一旁的椅子坐下來。
    “你本來……就是丞相，我隻不過是個奴才，本就該……尊……尊……”楚風華垂眸盯著自己腫的老高的手，卡了殼兒。
    “尊卑有別？”
    “對，是……是尊卑有別。”
    司雪衣目不轉睛盯著他，拿起桌上的扇子“唰”的展開，在胸前緩緩搖起來。
    “之前，你不是和我挺隨便的麼？”
    “那是之前……”他被司雪衣盯得渾身發毛。
    “為什麼？”
    “因……因為……”
    他正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麼好，敲門聲適時響起。
    司雪衣合了扇子，起身打開房門，接過春桃手中的托盤，然後關好門，將托盤放到桌上，拿起一碗米飯，推到他麵前。
    “先吃點兒東西吧。”
    他悄悄掀起眼皮，看了眼白花花冒著熱氣的米飯，和盤子裏色香味俱全的釀豆腐、紅燒魚、炸仙貝以及一些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飯菜，不覺吞了吞口水，饑餓似乎已達到極致。
    “吃吧，”司雪衣將筷子遞給他。
    他伸出左手畏畏縮縮去接，不料沒接住，兩隻筷子“嘩啦啦”掉到地上。
    他忘了背上有傷，忙彎腰去撿，可司雪衣快他一步，已撿了起來，又重新給他取來一雙。
    他這次穩穩接過筷子，扒拉了幾口米飯，幾乎全弄到了桌子上和衣服上。
    畢竟二十六年來，他都是用右手吃飯，左手拿筷子屬實費勁，更別提吃飯夾菜了。
    “要不……我喂你？”司雪衣突然說。
    “嗯？還是別……別了。”楚風華眼神閃躲，難得紅了臉。
    “哦。”
    司雪衣似乎也覺得現在的氣氛不大對勁兒，便不再堅持，起身拉開椅子，踱步到窗邊的桌案前，拿起攤開的書卷翻看起來。
    沒了司雪衣的注視，楚風華趕緊拿起一旁的勺子歪歪扭扭舀了幾勺釀豆腐送入嘴裏，再燙也不敢亂喊亂叫。
    本來，今晚他還有好多問題要問司雪衣。
    比如，那晚為何不辭而別？
    比如，為何要把那麼昂貴的玉佩留給他？
    比如，怎麼一轉眼就從永安國的子民變成了天齊國的丞相？
    他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同司雪衣講。比如，在鳳霖國他們一同碰到的那個小乞丐。比如，他們在客棧碰到的那個老板一家子。
    可來福的死，讓他突然對司雪衣心生畏懼。
    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忘了眼前這位位高權重的司丞相，早已不是曾經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簡玉書，殺死一個人也隻不過是如捏死一隻螞蟻般尋常。
    環視這屋裏的每一樣東西，包括窗前站著的那個人，哪一樣不金貴？再低頭看自己，還如當年一般破衣爛衫，一窮二白。
    與這裏的一切實在是格格不入，簡直像個小醜。
    回想當初，自己也隻不過是奮不顧身救過人家一命，也隻不過是跟人家在客棧呆過一晚，就以為可以在人家麵前不分尊卑為所欲為，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他埋頭扒拉了幾粒米飯，眼淚一滴一滴滴進碗裏。
    在此之前，他從未為自己的窮困落魄感到自卑過，可現在，他覺得這裏的一切，都深深刺痛了他那可憐的幾乎被他遺忘的自尊心。